邓达随即收拾了邮包,跟吴二道别,牵着骡马去下一处。
这一路,夏瑄却是低头不语。
邓达看他一眼,倒是平静地道:“以后你若是接手这儿,要记下这些疍民。”
夏瑄终于抬起头来,惊道:“以后我接手?”
邓达点头道:“这是当然,咱们驿站人手不多,这些时日,我带你熟悉情况,可过了一两个月,便要给你划分一个区域了,不要畏惧,其实没什么难的。”
夏瑄迟疑地道:“我怕我干不好……”
邓达笑了笑道:“起初我也这样,可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
夏瑄此时的脸上却是充满了不解,道:“那些疍民……”
“嗯?”
“那些疍民……他们饭都吃不上,为何还要读书?”
邓达听到这话,微微地笑了,而后认真地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天然就渴求读书识字的,他们生下来时,就比寻常人要上进的多,只是……无奈何,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可但凡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们便肯排除一切的困难,求知若渴。”
夏瑄长出了一口气。
邓达接着道:“反观不少书香门第之人,家中数不清的藏书,族学里有的是夫子,可偏就不向学,世间的事,真是教人难以言说。”
夏瑄的面上顿时有些古怪起来,道:“长吏……咳咳……”
邓达道:“怎么了,有什么不适?”
“不。”夏瑄道:“你方才说那不肯向学的人,好像是在说我。”
邓达笑了,道:“其实说的就是你我之辈,人所有的东西,便会不免弃之如敝屣,却不知这些东西,对于其他人而言,有多珍贵。”
夏瑄道:“可那吴二读了书,有用吗?”
邓达想了想道:“你可知疍民为何世世代代为疍民吗?”
夏瑄道:“我看书中说,他们乃是贱民……”
邓达笑了笑道:“写这书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曾见过一个疍民,一生都未尝体尝过疍民如何度日,偏偏……却能挥毫泼墨,大讲一通。”
夏瑄挑眉道:“可……官府不也……”
邓达道:“那是因为他们无知,他们在陆地上没有立足之地,又因无知,所以被视为弃民,莫说是官府和本乡本土的百姓瞧不起他们,便是他们自己,因常年在海上,又不知他们为何经受这些苦难,所以也随之麻木不仁,这时候……你问他读书有何用?”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我却告诉你,你我读书可能无用,反正读与不读,虽未必锦衣玉食,却也有资财和田产,可吴二这样的人……方才是除了读书之外,在这天下再无立足之本,也无立锥之地,那你告诉我,吴二读书有没有用呢?”
夏瑄听罢,似一下子醐醍灌顶,他当即惭愧的样子,道:“我来牵着骡马,邓长吏你也歇一歇。”
他们一日功夫,已走了十几个村落。
邓达甚至拿出了一个表格来,给夏瑄看,原来这里头,几乎将整个谭南大大小小的村落、市集、乡镇,几乎都进行了标注。
且不同的标注,又有不同,大的村落或者市集,需做到三日一送。若是小的村落,亦或者偏远的村落,则可七日一送。
至于疍民这样的……可能半月一送。
最神奇的乃是一处极偏远的地方,处于一处孤岛,却也需一月一送。
不同的村落和市集,又需分错,且要标注好路线,要确保每日能用最短的路线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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