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若虚瞧见那张须发虬张、巨大狰狞的青龙面孔,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探出一柄秋水般的软剑,手腕一抖,便挥出白虹般的剑芒,正面迎上前去,连刺数十剑,若蛇信吞吐,堪堪不落下风。
苏子修只凭一扑之力冲到盛若虚面前,半空想要再借力已是不能,瞬间交手数十招后,他的身形开始往下方坠落,心知今日已无法幸免,便把心一横,双拳疾舞,刹时间爆出数十条狂乱奔腾的青龙,扑头盖脸地将盛若虚全身罩住。
在众多青龙面前,盛若虚的身影渺小得就好像龙口中的那颗珠子,然而他却岿然不动。
但见盛若虚双臂伸展,软剑挥舞如电,瞬间爆射出凛凛寒芒,团团护住周身,竟不漏丝毫空隙。可见他剑法果然超绝,与北丰秦交手五十招未露败相并非虚言。
苏子修倾力一搏不止一击,下坠两丈之后,他长吸一口气,右拳再探,青色怒焰霎时掀起滔天巨浪,一条庞然长龙狞嘶阵阵,头角峥嵘的巨首一扑而至,利口张咬,势要将盛若虚一口吞下。
龙首到来之际,盛若虚的周身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迷雾,仿佛在一瞬间脱离现实,焚业青焰迅疾无声地穿过他的身躯,将他所立之地尽数覆盖,脚下的铁索眨眼就被剧烈的高温融成汁水。
而在这之后,巨大的轰鸣声才随后跟来,声浪随着气流扩散,一波又一波的龙啸声如尖锥般直刺耳膜,连场外观众都被震得头皮发麻,脑袋嗡嗡作响。
此时若有人从山脚下远远望来,都能看见一片冲天而起的青色光晕。
盛若虚如同经历了一场狂暴的风雨,暗天昏地,乾坤颠倒。
但这次风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数息之后,随着苏子修身躯坠落渐远,龙首后继乏力,逐渐哀鸣消散。
苏子修直落深渊,终于再无回天之力,直至消失不见。
而盛若虚身形凝实,只见他从头到脚都遍布血迹,亦并非毫发无损,只不过未伤及要害。
盛若虚未来得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庆幸,只听耳边风响,才察觉自己脚下的铁链已被烧融,早已无立足之地,只是由于震慑于龙首威势才不曾察觉。
在一片惊叫声中,盛若虚的身形笔直朝下,就要步苏子修后尘。
说时迟,那时快!盛若虚身在半空,猛一翻身,以倒栽葱的姿势掉了个头,头上脚下地倒悬于空,同时猛一抬手,便从袖口中射出一根飞索,正巧套住另一根刚被龙焰烧断、尚在下垂途中的铁索一端,而后伸手一拽,整个人就似猿猴一般凌空拔起,连抓带拉,如荡秋千似的滑翔一段距离后纵身一跃,便抓住了崖壁上一块突起的峭石,敏捷地攀了上去。
广场上响起一片扼腕叹息之声。虽然盛若虚平日没什么恶名,但目睹他所作所为后,此时盼着他跟苏子修一块儿跌下去的人也不在少数。
盛若虚在山巅上,俯首望着苏子修坠落之处,面色深沉,看不出一点喜怒。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假惺惺地忏悔感慨,为苏子修说几句惋惜的话,比如“苏兄勿怪,我亦是迫不得已”之类的,但细心的观众发现他的脸孔正逐渐发生改变,五官和棱角都在向苏子修靠拢,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有了苏子修的几分神韵。
——盛若虚扮成苏子修的模样,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自然不问可知。
“卑鄙!”
“不要脸!”
“这种人怎么好意思登林家的门?”
此时广场上一片唾骂之声,很多人甚至觉得连惜花公子与这无耻家伙相比起来都算得上正人君子了。
盛若虚或许已经预料到自己名声的败落,所以他脸上没有半点得意之色。
但从他坚毅冷峻的眼神看来,并没有因为别人的偏见就放弃自己计划的意思。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不会被所谓的仁义道德束缚,认准了的目标,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达成。哪怕万人唾骂、身败名裂,他也要以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登临绝顶!
苏芸清双手掐着虎口,咬着嘴唇,死死盯着盛若虚的面孔,神情阴沉得可怕。
一旁的林家长老见了都有些心惊,小声道:“贤侄女啊,你要冷静!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苏芸清冷哼两声,又嘿嘿怪笑几下,吐出一口气,淡淡地道:“也不能怪子修。只怪那盛若虚太无耻,谁能想到会被同伴暗算呢?”
林家长老点头附和:“子修是个好孩子,只是一时大意才遭了奸人暗算,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呀……”
他斜瞅着苏芸清脸色,“丫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形势的确对江小友有些不利,但规矩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在座的又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宿老,你就不要再让我难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