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好像又看出了虞幸的想法,他笑着,贴近坐在铁床上神色不明的虞幸,低喃道:“别分心。因为无论是哪一个‘我’……”
“都可以是【祂】。”
“随时随地。”
最后一个字落得很轻,好像在那一瞬间,医生的语气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虞幸似有所感,悚然看去,瞳孔一缩。
他居然看清了医生的长相——无比清楚。
之前的所有模糊的,非人的地方都悄然消退,医生在此时此刻达到了最像普通人的顶峰。
虞幸耳畔却忽然警铃炸响,疯狂预警,就连在他理智的情况下不怎么会异动的【咒怨之舌】都瞬间失了控,伸出来舔了舔唇。
像人,却不是人。
从能看出破绽到达看不出破绽,不是医生变普通了,而是医生的扮人能力在此刻有了质的飞跃,难以名状的特质变得收放自如。
为什么?
只能是因为……这具躯壳里的灵魂变了。
虞幸不算害怕,但当他低头,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那是他这具身体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无形压制,从而展现出的接近崩溃的反应。
就像他曾经虚弱的身体,无法承载诅咒之力。
虞幸的舌尖蜷了蜷。
舌头大概是他浑身上下最不受影响的地方了,舌尖红纹隐隐发光,舔过口腔,发出一个简短而笃定的问句:“你是【祂】?”
【祂】笑得自然又温润,还是以医生的性格回答:“是的。”
“我想这样,应该能让你跟轻松地理解……它是‘我’亲自生下的,这句话的意思。”
厉鬼是【祂】的孩子。
虞幸的左腿忽然崩成了血块,哗啦啦的染红了铁床上铺着的白布,其他地方也皮开肉绽,即将步入后尘。
没办法,他的身体的确承受不住。
这毫无预兆的……邪神亲临。
虞幸的脑子也要因为硬件跟不上而崩毁了。
但这也是,从未有过的绝佳机会。
他顶着即将四分五裂的身体,艰难地问:“也就是说,你同时存在于阴阳城和很多个世界,每一个都是你,只是阴阳城的你是神明,其他世界的你……是医生,是作家,是小孩,是老人。”
说起来很难理解,但虞幸忽然想到鬼酒的状态。
“每个你都知道自己是神明,但受限于那个世界的身份,依旧会有普通人的懦弱,崩溃,疯狂……”
鬼酒也认为自己就是赵一酒,只是被激发出的另一种性格。
“但身为神明的那个你,随时可以接管任何身份,去往任何世界……是吗?”
他们都觉得厉鬼已经不复存在,这种认知是从赵一酒的两种状态中得来的。
但……这和【祂】何其相似。
厉鬼,是【祂】的孩子。
医生笑眯眯看着马上就要死掉的病人,轻轻开口:“是的。”
虞幸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了然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整个人瞬间崩成血雨。
【祂】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捧起一大团碎肉:“这个身份毕竟是医生,哪怕病人已经这样了,我依然要把你治好呢。”
“你还没告诉我,它在哪儿。”
肉块和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液蠕动起来。
它们一点一点聚拢,【祂】耐心地看着人形重聚,飞快地恢复成虞幸的样子。
骨头,血管,脂肪,皮肤。
拼凑的尸体完好无暇,就连浸透衣服和白布的血都在祂的注视下一点点抽离,回到了虞幸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