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中堂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当中,辽东郡府的军政要员齐聚一堂,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多人的目光陆续随着太守的视线,纷纷停留在堂外的槐树林上。
自辽东太守领军抵达望平县城之后,县衙公署及其后院屋舍、楼阁园圃便易了主,理所应当的被征用,成为太守及其家眷起居之地,望平县令只好暂时卷起行囊另寻他处栖居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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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县衙依照望平县令之意,在原有厅堂馆舍基础上做了些土木方面的改动,除了在侧院后宅广植花木之外,有些画蛇添足地在前院移栽了不少槐树。
兴许是过于操切了些,槐树移植得颇为密集,望去略显突兀,与汉制衙署的工整大气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此前县中偶有佐吏问起,望平县令只故弄玄虚含笑不语。
其实问的人,看的人,甚至亲手移栽槐树之人,都明白其中深意,只是皆故作不知,无人去点破而已。
看破不说破,也乃人之常情。正所谓:堂前有槐,升官发财。
太守携僚属一行初次踏入县衙时,见到前院内竟然密植了十几株槐树,公孙度唇角一抿只淡淡一笑而过。
随行的军师阳仪却不禁嗤之以鼻,虽未发一言,却让当时随行恭迎的望平县令噤若寒蝉,于这秋冬之交竟然汗透重衫。
太守府军师阳仪,脸削无肉,性阴鸷,肚量小,睚眦必报,所学广计谋多,却因其性狭,向不为人喜。
今时今日,望平县令也侧身一众僚佐之中,在压抑的沉寂之中,注意到同僚的目光都在打量院内槐树林,不免心生忐忑。
县令偷偷避于同僚身后,时不时偷瞄太守和军师,不住逡视二人脸色,生怕太守或军师心血来潮,以此为由治其行为不端。
辽东郡长史王烈却是老神在在,平静地望着堂外霜降时节的萧瑟。
王烈并未参与方才的争论,只静立一侧置身于事外,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禁令军师阳仪侧目。
“王烈公,美须髯”的闻名形象果然名不虚传,然而此时在阳仪看来却颇为扎眼。
当然,军师阳仪绝不会承认对长史王烈的仪表堂堂心怀嫉妒,只在心里腹诽:徒有其表!装模做样!总是端着浩然正气,摆出这凛然刚直的姿态又给谁看?
若不是此人为太守多次拜访征辟而来,礼遇有加,说不得就要作色斥责一番。
无妄之灾便是由来如此。二人间其实并无私仇宿怨,只是王烈被太守看重,多次拜会请出山后许以长史要职,便令阳仪为之不爽多时。
王烈自然知晓来自身侧的阴冷目光,却恍若不知,也不以为意,只对即将到来的那几名猎户抱有期待。
皆因今晨太守召集众人汇集于此时,简略述说了山中猎户斩杀高句丽犯境匪兵,如今招之前来论功行赏事宜。
三言两语之间,王烈得知其中有位少年猎户不仅手刃数名匪兵,竟还会吟诗作赋,于是对这少年生出了浓厚兴趣,正静候在此拭目以待。
都尉柳毅则一如既往的闷不作声,身为投效太守公孙度伊始便以军功立足的厮杀汉子,但凡于此种场合,宁愿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大头巾们皆喜欢夸夸其谈,高谈阔论,俺们军汉嘴笨,却也少了祸从口出的麻烦。如今看那军师眼神游移不定,不知又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一阵靴声橐橐,此刻有门吏自前厅跑来禀报,斩匪立功的三名猎户已被带至县衙门外。
“传!”公孙度于沉思中惊觉,大手一挥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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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侧院一隅,几株繁花盛开尚未凋零的秋芙蓉树下,婉约立着一位青葱少女。
今日的公孙菡可谓是精心妆扮,身着一袭簇新的火红色多褶直裾罗裙,映衬着肌肤胜雪的如花容颜,朱唇轻点丹红,饱满而丰润,更显花季少女的含苞待放。
然而明眸顾盼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些许忐忑,隐约带着些倦怠,正心神不宁地踯躅在花枝间。
昨夜秋肃风寒,点雨敲窗。绮窗灯无眠,夜半雨霖霖。
闺房之中却温煦如春,菡儿如婴儿般蜷在榻上恍惚着睡去。
神思迷离中,突然见到一位面目看不真切的少年,身姿英武挺拔,迎风立于高崖之上,衣袂随风乱舞。在风中屹立不动的少年凝望群山,昂然吹响了手中的桦木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