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站起来说,因为你笑了,你确实笑了。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
想不到章早老师也会耍赖,她笑着说,你还不许我笑吗?
我说就是就是,我就会耍赖,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为什么笑,而且笑得这么厉害?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有点不正常,或者说,有点毛病?
她说哪儿的话,你只是,只是有点走神罢了。
走神?
是啊,就是注意力有点不集中,蓉蓉小心而害羞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人来了,心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可能是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着做文章吧,有时候我觉得,觉得什么?
觉得你人在办公室不过是,是个影子,你的灵魂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游荡你好像不生活在这里,而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我不是说你这有什么不好,我只是说你有点,有点与众不同。
是吗?我有这种毛病?
蓉蓉又笑起来,说:这又不是什么毛病,只是一种气质罢了。我挺喜欢这种气质的。
你喜欢?
不是喜欢,是,是羡慕。我觉得好多人吧,比如我自己,一天到晚就没有什么可想的,除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事可做的,不像你,整天都在思考什么,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哎,章早老师,我看过你几篇文章,挺喜欢的。
哦是吗?你真的喜欢吗?
是的,我挺喜欢看的,你还有其他的文章能借给我看看吗?
好的好的,我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你还能再说些什么吗,我想听你说些什么,什么都行。
她说好的,她笑嘻嘻地压低了声音,说:马上我们要发钱了。
发钱?
嘘──她调皮地打了个手势,耳语般地说:这是秘密,不能说出去的。这是我们系里自己的小金库。马上学校机构调整,主任说,她可能不干了,全发了算了。
多少?
蓉蓉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信封上写了个8,写了个0,又写了个0。
八百?我装着吃了一惊。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嘘,蓉蓉笑了,说,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反正你这个人又不喜欢钱。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钱?我说。钱谁不喜欢?
你那是一般的喜欢,她笑道,而不是真正的喜欢。
那你呢?我问,你喜欢钱吗?
她笑:我可比你喜欢多了,有了钱,我至少可以给自己买件新衣服,过年了,也给妈妈买件新衣服。
我有点呆呆地望着她,半晌,说:你不知道,你今天多可爱,真是可爱极了。
她脸红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从来没见过你像现在这么可爱。不仅可爱,而且迷人。将来一定是个很贤惠的妻子。
瞎说,我不跟你瞎说了。她脸色通红,低着头,像头受惊的小羊一样逃走了。
看着窗外蓉蓉仓皇逃逸的身影,我笑了。凭良心说,我觉得我的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尤其在办公室里),以至于我拆信的手都有些发抖,并碰掉了桌上的书,夹在书里的那张圣诞卡在落地的过程中自动打了开来,让我再一次听到了它尖锐的乐声:
5323|5---|5323|5---
(丢手绢,丢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