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能够和她单独相处,同居一室。眼前她却昏昏沉睡,他第一次觉得与她之间的心理距离是那么的近,仿佛触手可及。当他欣赏着她的娇颜时,觉得她是那么的娴静和美丽,离他是那么的遥远。
酒后干渴难耐,他洗净了房间的杯子,倒了两杯白开水。端着冒着蒸气的白开水,洪文想到了君子之交如淡水的话,他和眼前的这位女人的交往,是不是有些浓稠了呢?有人说,夫妻就像白开水,没有激情但可以长饮;情人就像烈酒,可以偶尔豪饮却不能经常饮用。
洪文正在胡思乱想,兰可儿又在床上折腾起来,身子扭动如蛇,双手不停地在胸前胡抓乱扯。洪文心想她酒后烧心,坏了身子,端起水杯走近前去。兰可儿感觉到他的临近,一只手挥舞着拒绝他走近,一只手狠命地扯着衣领。洪文上前抱住她,帮她解开了衣扣。兰可儿用力一扯,一排衣扣应声而脱,身子一个翻滚,一只手从衣服里挣脱出来,她感觉舒服了一些,神情也变得安静了。洪文看着她粗犷野蛮的动作,心里觉得好笑,道:“真是一个野蛮女友。”
见衣服卷在她身上,怕她不舒服,上前悄悄地抬起她的手臂,把外衣从她的身上后抹掉后,洪文血往头上涌,一阵眩晕。
健康而强健的兰可儿注定是不安分的,安静了不到两分钟,她身子一个翻滚,双手放到腰间,把裤子一把抹了下去,然后踢踏着双腿,洪文走过去帮拣起裤子,他听到了肋骨吱嘎吱嘎折断的声音,一头野兽从他心里被释放了出来,在他胸口里又撕又咬。
“水。”女人大声喊道,双手往空中抓扒。
洪文赶紧扶起她,把满杯的水送到兰可儿的嘴边,兰可儿喝完水,舒畅地舒了一口气,推开水杯后把手在胸前抹了几下,抬起眼皮看了洪文一眼,问:“你是谁啊,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啊。”
。。。。。。
一串凄厉的鸟鸣划破夜空,绵长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从敞开的窗子里钻入梦中人深沉的梦境里。
洪文睁开睡眼,发现一只温暖的香臂横在胸前,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轻轻把女人的手臂从面前移开,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夜光,打量着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昨晚发生的影像如潮水般地重新涌现在他脑海里。一阵寒意钻进了洪文的心里,身子一个激灵跳下床,眼睛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人,踮着脚轻轻踱到窗前。
窗外透进来的清凉夜风让洪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双手抱肩,然后顺着手臂不停地搓着。他不知道床上的女人酒醒过后,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事,会不会暴跳如雷,会不会把他对她的侵害告诉省委组织部的陈部长。如果结局是这样的话,他就死定了。为了一场不该发生的性爱,葬送还有一丝希望的政治前途,太不值得了。他开始埋怨自己的草率和无知,为了一次性爱而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倒不如就近在宾馆里花钱买春,随便花几百块钱叫一个小姐陪一个通宵,够他折腾和享用一夜。虽然买春也会承担一定的风险,如果不是有预谋的政治陷害,对他这样身份和地位的人来说,扫黄警察即使抓住了他,最多也会私了,而不会对簿公堂,因为对簿公堂对谁都没有好处。
洪文正在想入非非,床上的兰可儿轻轻翻了个身,迷蒙的夜光映着她皎洁的脸,如藕一般白嫩和可人。洪文身子发冷,他轻轻关上了玻璃窗。待他转过身时,屋里弥漫着的馨香缠绕着他,钻入五脏六肺,如丝如缕。
“真香啊。”洪文一声叹声,像狗一样抽着鼻子,发现香源来自床上的女人。他走到床边时,香味更加浓酵。洪文在小说中读到过女人身体发出奇异香味的例子,没想到今天他能够有这样的桃花运,把身带异香的女人拥入怀中。
面对女人洪文心惊胆颤,后来倒底抵挡不住女人弥漫着异香肉体的诱惑,心想,正如女人先前所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尽情地享受一回到手的尤物,等女人酒醒之后是祸是福再说。洪文轻轻揭开被靠着女人躺下。女人的身子触到他冰冷的身体,蜷缩了一下。洪文吓了一跳,摒住气息不敢再动,轻轻地抓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是晚上两点过一刻,洪文忽然有一种长夜难挨的压抑。
手机上有十多个电话,又有几条短讯,洪文奇怪手机有那么电话打进来,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再查看了一番,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手机弄成了无声。
邓建龙打电话他不接,又连续发了三条短讯,第一条内容“事急,请速回电话。”隔了十多分钟,又发了第二条“青岩旅游经营租赁权公开拍卖在即,那边的事情搞定没有?”第三条则长一些“青岩旅游经营租赁权拍卖已经出现了实力较强的对手,有管理经验比较成熟的旅游公司和旅行社出面竞争,对手唯一的弱点是注册资产最多的一家只有四千万元,没有达到市长所说的二亿元以上的要求,但难说他们后续资金跟进,离报名的最后期限只有最后一个星期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必须在两三天内搞到资金和代理公司,否则,我们创造的这个天大机会只能拱手让给他人了。”
洪文心里发急,反复把这条短讯看了两三遍,然后又默默地看了旁边睡着的女人一眼。她伸展在外的玉臂流泛着星光的清辉。女人虽然算不得可以梦里寻觅千百度的美女,但丰腴得体,身上洋溢着青春火热的气息,这足以让任何男人激情燃烧,在她身上恣意地挥洒爱情。她的皮肤如凝着一层脂,如温玉一般玉润光洁。更让他恋恋不舍的是她的温暖,她的激情,宛然可以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一次一次把他推向风头浪尖,让他体验着弄潮儿般快慰平生的感觉。和女人一番云雨过后,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如同从温泉中沐浴一遍,浑身通透。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找到如此酣畅淋漓的感受。
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懂得男人、特别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能够拥有女人的条件只有金钱和地位。在利益至上、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玉体横陈的唯一条件就是金钱,或者可以换来金钱的地位。论地位他与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相差一大截,唯一能够与之匹敌的就是金钱了。“谈情说爱?”就像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一样,情爱也不过是情人们上床以后的调色剂而已。床上翻雨腾云的场景结束了,这个调色剂放到阳光下,也就黯然无光了。
无论从保住眼前的地位,或者图谋更上一层楼,还能够有呼风唤雨的机会,他必须得有钱;如果想继续拥有眼前的女人,让她今后继续愿意与自己同床共枕,他必须得有钱。在过去很长的机关岁月里,洪文是耻于谈钱的,高远的志向所形成的高尚人格,使他羞于谈论金钱名利。何曾几时,高远的志向像失去翅膀的天鹅,掉到地上成了一只丑小鸭。他开始接受了人们的吹捧,接受了人们逢年过节的馈赠,特别是他和肖方军、邓建龙一起从澳门赌场出来时,他们终于醒悟过来,这个世界原来是由资本、地位等所构成的综合实力主导的。可惜他省悟得太晚了,在县长任上,他还没有筹措到足够的金钱去换取地位,就淡然离任。到市政府任了一个副秘书长,终于有所醒悟,后来采取了一些策略,终于获得了兼任重要部门的领导职务,为此他非常庆幸那一次的澳门之行,如果没有在赌场里交纳的上万元学费,他或许仍然只是一个做事有份、利益无份的副秘书长闲职。
如果没有欲望,从过小日子来说,他当官这些年筹积的近百万存款足够让他丰衣足食了。然而,他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立志办大事不立志做大官、完全按照领导指示办事的好干部了。不立志做大官,屁话,当了大官的人这么说是糊弄人,因为别人不做大官,没有竞争对手,已经做大官人可以安心把官做到老,而后由他们的子孙后代递补,变成他们的世系家族。洪文原来是崇拜权威的,自从以现实主义者的目光看待社会以后,他心里已经没有了权威,先前的权威已经被金钱和地位所取代。先前他崇尚伟人的人格魅力,现在每每见到人们谈论人格魅力,洪文都会斥之以鼻:屁,人格魅力值几两纹银一斤?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他们千方百计谋划的青岩旅游产业经营权租赁每年将有以百万计的进项。就像面对一座金矿,他们刚刚铲掉覆盖的泥巴,露出了金矿刺眼的光泽,立即有人跃马横刀上前抢夺了,他们仍然没有准备好,怎能够心里不急呢?
收购华天科技公司的事情他已经叫弟弟洪武出面办理。弟弟在商场上滚打多年,老成持重,而且华天科技公司的开价并不高,估计这一块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严重的问题却出在他的手上,最有把握的事情却变成最没有把握,正应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话。
国资抵押贷款手续每一项都已经进行完毕,正要送到陈平平手上签字,贷款马上就可以打入洪文指定的秘密账户。陈平平在前一天被调离岗位,出任省行的办公室主任。这一任职也是为了调虎离山,陈平平屁股都还没有沾上省行办公室主任的板凳,随即被省纪委双规,据说案情十分清楚,不到一个星期即移交检察机关。在不到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在洪文看来仿佛做梦一般。
牵涉到陈平平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建行信贷大厅设立了一个服务部,安排了一位大堂经理,这位姓宋的姑娘姿色出众,堪称丹霞一枝花。想起这事,洪文脑海里浮现出那位亭亭玉立、举止得体的美女形象,暗地与眼前的睡美人作了比较。眼前的所谓美人,只能及她的十分之五六分呢。陈平平被双规以后,宋美人找到陈平平的父母商议,要陈家父母答应陈平平先前答应她的诸多条件。陈家父母自然不可能答应她什么要求,宋美人从陈家回到自己宿舍,从楼顶跳下身亡。这事刚发生在前天,昨天丹霞都市报登载了消息。人们这才发现,原来从楼顶跳下来的不只是一个人,还有她肚子里怀着的已经五个月大的孩子。坊间批评这位女人,漂亮的外表下长着一个木脑子。要跳楼也得在陈家跳,还能够让陈家拿一些钱来赔偿养育自己的父母。
前些时候,陈平平叫那位美人来陪吃过一次饭,宋美人眼里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现在想来,美人冷眼的内涵与早已和陈平平有勾搭有关。与宋美人初次给洪文留下的冰清玉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相比,他还是喜欢眼前这位热情、泼辣,洋溢着浓稠生活气息的女人。
这叫罗卜白菜,各有所爱吧。洪文抚摸着女人的玉臂,默默地想。
陈平平走后,贷款申请和报表送到了主持工作的副行长手里。副行长姓牛,人们都称他为牛毛。这当然不仅说他手里掌握的钱多如牛毛的意思,而是说他尽管钱多,仍然雁过拨毛,对凡是向他申请贷款的人要钱要物。如果他从多如牛毛的人身上拨毛倒好,不会有什么大损失,贷款人都是手头紧需要钱才贷款,再要送点礼或者拨点毛什么的,简直就像在鹭鸶腿上刮精肉,亏得他老先生敢下手呢。按照行规,洪文要弄这么多贷款,少说也得给他一两百万。这与贷款计划有了改变有关。
原来洪文只是想把贷款用于周转一下便还回去,市长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市国投公司准备投资的项目资料,安排有关部门拟定了一个投资计划,要市国投公司办进行投资。知道拿公产押抵贷款比较方便以后,还增加了一个五千万的市民族工艺博物馆建设项目,要公产办和国投公司先行投资,待项目建成以后,再由市政府进行补贴。
一个假项目弄假成真,搞得洪文十分被动。他也不好追究是谁透露了消息,因为市里有这种要求,他正好搭这趟便车的掩护,暗渡陈仓,利用贷款打时间差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洪文把两亿元的贷款手续与项目资料分开,资料的整理他要求办公室出面处理,而贷款的事情则由他自己处理,他从管理员手里要到国有公产财权证书后,直接向银行提出申请。这么真真假假地把水搅浑,他才能够不声不响地达到了贷款垫资的目的。等验资手续结束,贷款资金回过来又成了项目投资,这样一举双得,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伟大的计划眼看着要办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中途闹出这么些事情来。
生意还没有做成,如果先丢一两百万,这生意还有什么搞头呢?洪文很是懊恼,不肯爽快地出钱,报告已经卡在牛毛手里好几天了。
“万事开头难。”洪文面对诸事缠身很烦,感慨了一句。他本想给洪武打一个电话,询问他并购华天科技公司的事情。并购华天公司虽然是分两步走的同一盘棋,但即使贷款没有弄下来,竞争不到青岩的旅游产业经营权,华天科技公司旗下有几个从事IT研究的高手,当前虽然暂时处于事业发展的低谷,一旦穿过这个低谷,将来具有不可限量的发展前途。因此,洪文把并购华天科技公司当成一步必走的棋。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心想这个时候打电话,除了吵醒弟弟睡觉以外,对于推动事情的进展并没有任何好处。他放下手机,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默默地点着抽了起来,想借助烟熏清理和排解纷繁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