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容赤着一双脚,衣领大开,露出光洁修长的身躯。乌发被汗水浸透,双颊飞红,星眸潋滟,波光流转。
阿笪随王道容赴过不少宴会,他本人虽然还是个童子鸡,却很清楚这是情爱之后才有的餍足媚态。
目光一转,忽然瞥见那张清凉的竹榻。
王道容刚刚就在那张竹榻上小憩,而那榻上正搭着一件女人淡绿色的衣裙。
阿笪愣了一下,有点儿糊涂,这里也没女人啊……
这毕竟不是他能多想的,慌忙收了视线,不敢再多看。
他发现郎君变了。
自从前段时日与慕娘子分别之后,郎君浑似变了个人一般,平日里明明最雅致端庄,却一连数日,日日醉生梦死。
他哪里知道“黄河百丈冰”的郎君还是个情种呢?
阿笪嘴上不说,心里也着急,只盼着郎君能早些疗愈了情伤走出来。
谢天谢地,这两天郎君可算又恢复了往昔的静冷如玉,光风霁月。
一整斛的随侯珠,颗颗大如拳,昼如星夜如月,光彩夺目,洁白无瑕。
王道容一一认真比对过之后,这才取了其中最大,最美的两颗,装入手边一只瑞鹿纹的漆盒内,盒中压着一张花笺,隐约淡香。
随后,他便把漆盒交给守候在一旁的阿笪,“去给慕娘子送去。”
阿笪瞪大了眼,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王道容催他,“去罢。”
阿笪无法,只得认命。
王道容站起身,他心绪起伏不平,便扯了宣纸来练字,一口气练了十几个大字,细细凝了一眼纸上古朴简拙的汉隶,这才搁笔作罢。
炎炎暑气下,眉眼因为情动,愈发艳冶如火。
—收到王道容来信时,慕朝游还在店里。
她昨天睡得不是很安稳,梦里像鬼压床,早上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
那个鬼压床的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总疑心家中被人闯入,可仔细搜检了一圈,又并无异样。
她一上午都在惦念着这事,忽然,阿雉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漆盒,“娘子,外面有人叫我把这个送给你。”
慕朝游见那漆盒上纹样精美,心中奇怪,打开一看,只见两颗明珠散发出璀璨的华光来,霎时将满室照得生辉。
华光摇动,阿雉吃了一惊,矮声问:“娘子?这是——?”
慕朝游别开那两颗明珠,去拆压在盒底的花笺。
那花笺芳香淡雅,纸上的字迹遒劲秀致,潇洒如飞仙倾落,奇诡如秋坟鬼唱。她心底已隐隐有所明悟。再看那落款,“王芳之”三个字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还是不明白。不明白的是这首随信附上的小诗。
笔锋顿挫有力,优容款款。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