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上传来一阵温热,唐泛低头一看,居然多了一只手。
不用想也知道这只手是谁的,他勃然大怒,趁着唐瑜等人不注意,另一只手伸向桌下,想将那只爪子拨开,谁知一拨却怎么都拨不走,那只手就像蚂蝗一样,牢牢吸附在上面。
他的小动作终于惊动了唐瑜,后者见弟弟脸上微微抽搐,忙问:“毛毛,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唐泛嘴角抽了一下:“没有,就是方才被蚊子叮了一口。”
“蚊子”动了动,终于从他腿上离开。
再看隋州,依旧不动声色地低头吃饭,仿佛刚才那只手不是他的一样,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简直令人发指。
有了这么一出,唐泛反倒胃口大增,就着几道菜,三下两下将碗里的白饭给解决了。
“毛毛。”出声的不是唐瑜,而是隋州。
唐泛暗恨,板着脸:“叫我润青。”
唐瑜忍不住噗嗤一笑。
唐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隋州倒是好脾气:“我有事对你说,我们到书房去。”
唐泛道:“这里没有外人,说了也无妨。”
隋州道:“是关于你出任东宫讲官的事。”
他这样一说,唐泛若是再拒绝,反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只能跟着他来到唐家书房。
“我今日进宫的时候,遇到了汪直,他让我转告你,最好不要推辞东宫讲官的差事。”
唐泛没料想他说的果然是正事,微微一怔之后,就问:“他的意思是?”
隋州:“你以后若想入阁,这份差事就能为你的资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凡任何一个大明朝的文官,其终极梦想必然是入阁。
唐泛现在已经具备了入阁的前提条件,他不仅是进士出身,还是庶吉士出身,唯一一点瑕疵就是他在翰林院只待了三年,不像其他同年那样一直待在翰林院熬资历,但如果他能当上东宫讲官,这点小小的瑕疵也就不算什么了。
任何一位新皇帝在登基之后,首先要提拔的肯定是自己亲近的旧臣部属,东宫讲官作为天子在潜邸的师傅,关系之亲近自然毋庸置疑。
这本是一份极好的差事,然而却从彭华这个亲万党的人口中提出来,难免让唐泛犹豫不决。
隋州听罢他的顾虑,便道:“那你能猜出彭华此举的用意吗?”
唐泛摇头苦笑:“若是能的话,我现在也不至于发愁了,虽然我很想希望他是为国荐才,出自公心,但彭华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人啊。若我现在只身一人,即便出了事,大不了罢官去职,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是担心万党那边明明知道我与你和汪直的关系,想要从我身上入手,借由我来扳倒你们。”
如今一日有隋州在,万通一日就不可能完全掌握锦衣卫,他心里对隋州恨得要死,又无可奈何,上回经过大同的事情,万党更将唐泛和隋州二人视如眼中钉,彭华虽然不是万党中人,但唐泛也不敢掉以轻心。
隋州明白他在想什么,道:“你不必担心,万通奈何不了我,汪直既然能这么建议你,就说明他那边也是无碍的。他还跟我说,怀恩得知此事,也曾表示过赞同,暗示你接下这道旨意。”
唐泛一愣:“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隋州道:“怀恩素与太子亲厚,就算不是,也差不离了,想必太子那边对你的印象很好,也希望你能接下这个差事。”
唐泛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那好罢,看来前面就是龙潭虎xué,我也要闯上一闯了。”
隋州露出微微的笑意:“这才是我认识的唐润青。”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氛围便变得尴尬起来。
唐泛的目光从他腰上的玉佩掠过,顿时坐不住了。
“你一路奔波,早点回去歇息罢,我想起还有书要看,先走了!”
说罢也没等隋州回答,直接就起身走人了,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绕着隋州走,那模样更像为了躲什么洪水猛shòu。
唐泛忘了,若是隋州有心想拦,不管他以什么方式往外走,肯定都会被拦下来。
但隋州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彻底隐没在黑暗中,这才低头去看被自己拿在手中把玩的玉佩。
送了东西转眼不认账,被拿了信物还装傻。
明明已经在砧板上了,偏偏还以为自己飞出蛛网。
隋州微微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任命唐泛为东宫讲官的旨意很快下发,按照规矩,唐泛不必辞去原本在都察院的差事,更不必日日去东宫报到,因为太子殿下尚且有其他师傅为其讲学,他只需每五日去一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