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明座钟和皇明钟,目前怎么去造办都得京里派巧匠来教。严嵩在浙江这么做,只怕还是先为新法做文章。
等柳仲和韦福等人离开之后,解昌杰开了口:“严抚台要在浙江择几家造办这皇命座钟与皇明钟,让一些士绅先享新法之利,将来还能多一些课税,这些下官是懂的。匠户和百姓福祉,还有实践学,还要请教。”
接到的皇命是盯着严嵩,但解昌杰从当时刑部大堂审江彬时就见识过严嵩的厉害,他这句话是真心请教。
严嵩对他也不怠慢,很耐心地笑着回答:“大明隐户何其多?清丈田土、重造黄册后,过去许多隐户也不免额外承担一些赋役。贫富共担,不是说只由富者担。大户虽会担得多一点,但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贫苦百姓,哪怕只是多了几钱银子的负担,那也是一座山呐。”
解昌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新法之后,赋役负担有增有减,总体而言,贫苦百姓的负担其实是减轻了。可难免他们算不清楚账,在新法之利被他们切身体悟之前就被一些不怀好意之人煽动。这个过程免不了,故而各省都要因地制宜,想办法让那些没办法再隐在黄册之外的人丁能多一些收入。皇明记之妙,就在于此啊。”
严嵩感慨地跟他解说起自己的安排。
这个钟,造办的过程里首先就需要许多种原料,打磨造办的过程更是费时费力、需要巧技。
依陛下信件中所说,分明是要让天下更多能工巧匠再不断改进。
尤其是其中一点:造办之法,是已经有方略的。
何以能如此精巧,不用滴水或测影便能计时,其中道理已经讲述清楚。接下来,其中齿轮、发条、弹簧等等许多新东西怎么造办得更精细,那为钟盘遮风挡尘的玻璃怎么做得更明净,都是要不断格物明理的。
而这更易携带、更不凭外力的钟对于做许多事、对于整个大明怎么能更有效率地运转起来,严嵩稍微点了点,解昌杰也就明白了。
有了这东西,至少将来许多人再不能随便有不明时辰的借口,公文往来也有更明确的时间记录。
解昌杰想了想之后就问:“若这皇明钟大量造办,铜铁之需会越来越多啊。”
大明的铜铁之缺,本就是一个问题。
“那就是陛下另外筹谋了。”严嵩笑着说道,“总而言之,除了这皇明钟,陛下在万法馆必定还有其余好物。以如今之新法,将来商税担负着重任啊!”
浙江立刻就要拿一批人。在皇帝的决意主持下,新法是不可阻挡的。严嵩明白自己一定要在浙江呆上几年,对他来说,浙江也是一个很大的机遇之地。
因为浙江富,浙江士绅多,浙江的能工巧匠多,浙江的商行也实力不小。
在这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地方,严嵩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施政思路。
趁王守仁这个曾经在“格物”上有过非常深思考的大家还在丁忧,严嵩要用这两个月在浙江描绘一个新蓝图。
严嵩又一次敏锐地发现了皇帝把这东西送过来的用意。
让天下能工巧匠再不断改进岂是全部目的?万事万物若没有利字在其中驱使,就不会更长久地存在下去。
这皇明钟只是一个例证。
物理学问只有能创造新的利益,才会被天下士绅渐渐接受。
现在严嵩开始提前谋划,但刘镇元对这东西的用处,无非是更有效、更精准地抓人罢了。
因为这一次要抓的人很多,散于各地。
牵涉到有可能点燃火药桶、让一些人铤而走险的大事,如今既然不能再钝刀割肉,那就只有雷霆之威。
各地能真的在同一时间行事,最大的作用是事后的震慑。
时间转眼到了刘镇元跟贺平安约定好的时日。
贺平安坐镇杭州,面前是那个留在自己这里的皇明钟。
三根针,短粗的叫做时针,最细长的叫秒针,还有一根分针。
这都是新词,贺平安现在只关注它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是下午五时四十三分了?
原先的计时之法,一天十二时辰,一百刻,每一刻又分为一小刻。按现在这新法子,每天最小的一个计时区分就不是一小刻了,而是与之对应的两分钟二十四秒里的一秒。
贺平安感觉用不到这么精细,他现在只关心南京那边如何了,杭州制造局那边又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