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接下来便只有五人了,黄锦抬头看了看皇帝。
朱厚熜没有发怒,反而笑着问余承业:“在皇明大学院中呆了两年多,学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臣一直在用心学,如今只敢说稍窥门径。”
“那便好。”朱厚熜吩咐道,“黄锦,安排一下,今夜朕与两位驸马家宴,英国公权且作陪。”
“……是。”
张仑浑身难受:我作陪是个什么章程?
陆炳是下午来的,张仑、余承业听宣入了宫,此刻还真的可以开始准备用晚膳了。
然后张仑就在那里听皇帝跟他这姐夫、妹夫聊着家常,说着什么民政大事有国务殿帮着打理,他这个皇帝呢,除了政务、军务上用人,最重要的两样军权、财权,那就是要他们帮着分忧了。
余承业自然是谦虚着:“臣才学平庸,不堪重用。”
“不能这么说。”朱厚熜严肃地说道,“你大婚后,朕没多少人可放心用,不得已遣你去江西巡水,你便办得极好。在江西一干数年,伯安呈奏中多有夸奖你。倒是害得你与皇姐分居两地,母后不知斥责朕多少回。”
“……陛下有命,臣自该分忧。回京后,公主也体谅臣。在皇明大学院中进修,臣的时间也多了。”
“朕可不是为了补偿皇姐,这才没给你安排差使,只让你去进修。你回京后,朕与你闲谈,让你与用修来往请教,你该明白朕还是要重用你的。如今皇姐已有身孕,母后不放心将她接入了宫中养胎,你也多进宫来探望她一二。”
“臣明白,臣领旨。”
陆炳大概听明白了,陛下是要用他到那设于内承运库下的皇明资产管理局吧?
于是接下来,就好像只是因为他与永福公主的夫妻感情越来越稳定了,要开始重新给他一个闲职,安排他先到了张仑手底下熟悉情况。
作为去皇明大学院进修了两年多,在算学院等各院都走了一遭的人,又是嘉靖二年的进士出身,还向与他有着拐了一道弯的姻亲关系的杨慎请教过许多的人物,张仑也懂得:他是来接自己班的。
杨慎何许人也?才子和状元郎身份不谈,如今是户部之中最懂新法、最懂账法的几人之一。
有的人天资太好,你得承认。只要他思想拐过弯来了,他学得比谁都快。
家宴上,张仑以为今天就是为这事,所以自己在这里作陪,自然是频频向余承业释放善意。
快到吃完时候,朱厚熜才搁下了筷子,淡淡地说道:“今年是大国策会议,资产局这边,诸企业这边,年终总结汇报就不能像前两年一般了。特别是去年,朕刚班师回来,也没心思细看你们的总结。今年,这个总结要好好做,特别是财账上的总结。承业,你帮着英国公把财账理清楚吧。”
“臣领旨。”
张仑心里一惊,却没任何法子推脱或者提前解释什么。
皇帝的注意力怎么这么快就转到这边来了?不是还有和朵颜开市贸易,还有边镇军屯试改以及朝堂中枢大换届那么多事吗?
等到从御书房告退时,张仑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有一个人在场,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陆炳。
他在锦衣卫北镇抚司。
张仑冷汗一彪,立时赔上了笑脸:“二位驸马,适才御前,实在也不便畅饮。不如,咱们再找一个地方……”
陆炳只是咧嘴:“我新婚燕尔,若是晚归了,公主可不饶。”
“……那去公主府上?”张仑不敢就这么糊里糊涂,殷切地拉住了陆炳的手,“我又不傻!到底是何事,一定要透个底。我在这资产局,也难啊,上下左右都难!”
陆炳连连摇头:“国公爷哪里的话?我在锦衣卫当差,哪能胡说八道?国公爷,您怕啥啊?”
“我……”
余承业却对陆炳笑了起来:“还是到你府上,再议一议吧。陛下既已家宴请国公爷作陪,便是让你我三人把这件事办好。”
张仑顿时感激地看向余承业:好搭档啊!
陆炳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行。但话说在前头,张国公,您听完回去后好好思量,最好是明天陛下见完朵颜使团,便立刻入宫请见,让陛下降了旨意,咱们也知道这事究竟该怎么办。”
“一定,一定!”
“别怕嘛,陛下既委国公爷重任,圣察之下,也会体谅您的难处的。”
张仑只能愁眉苦脸:真出事了,看来还是锦衣卫先查到的。
他只是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