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必助余驸马清查账目,有错的罚,有罪的办!”
朱厚熜摇了摇头:“这是细枝末节。”
张仑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惶恐地抬头看着皇帝。
“你是总干事,不是总油条。这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边行个方便不好推脱,一众勋臣倒真以为朕是用这么些企业帮他们敛财了。”朱厚熜指了指脑袋,“是思想的问题。你说,朕愿意在他们爵位俸禄之外又给一份企业里任职的官品俸禄,还比在朝廷里办差的同品官员更高一点,是为了什么?”
“……臣记起来了,是陛下说的,担负着推动技术进步、稳固要害产业、繁荣大明商业的重任。”
“技术进步在哪?好工匠都被藏到帮自家赚钱的作坊里去了。要害产业稳固了吗?去年鞑子寇边,国战当前,朕还要派唐顺之去筹粮!大明商业是怎么繁荣的?就勋臣之家大赚特赚、企业交了那么一些税之后仍旧亏损、民间商人都被你们盘剥?”
“……臣有罪!”
朱厚熜问他:“那么该怎么纠正过来?”
“臣……臣……”张仑心情是乱的,他就算不乱也想不清楚。清查惩办只是细枝末节,那首要之事是什么?
朱厚熜看了看余承业。
“……臣建议,请英国公把各家总裁、各家企业中在险要位置任职的勋臣之家都召入京,再用心体悟圣训,明陛下设诸企业之宗旨。”
“余驸马说得对!”张仑连声赞同,“臣这就叫他们来开会,开体悟!”
余承业又说:“臣则与黄公公所遣熟悉账法之内臣,清查一下各家账目。做假之处,宜该斧正;避逃之税,宜该追缴;犯律之人,以该惩办。”
朱厚熜叹了一口气:“去年初开会的时候,今年初开会的时候,朕就说过了,叫你们把眼光向前面看,结果还是有这么多人把眼光往银钱上看。但凡朕说的那些有所成,便是有功,世袭不降等甚至爵级更进一步,都由这些决定。结果呢?郑魁倒是升了县爵,你们就没几个想着在这些方面立功。”
“……臣愧对陛下信重!”张仑现在只能疯狂表态,“臣一定洗心革面……”
“那就要做到,别说朕没再给你机会。”朱厚熜盯着他,“那么多的勋戚之后,那么多走各种门路进来的人,风气不正,你们永远做不到朕希望的那样。这一轮大清查,该办的办、该让贤的让贤。哪些人能把朕交待的那些事办好,就用哪些人。”
“臣一定做到!”张仑好歹松了一口气,陛下并不准备直接办他,而是要他去办其他那些做得更过的人。
“朕非不允许各家再另开公司赚些钱,但只要堂堂正正,难道便赚得少?不把油水榨得干干净净,就不叫发财?完全不想着子孙可以不降等,就想着趁现在还有爵位大捞特捞,有一丁点远见吗?”
“你张仑蒙朕信重坐在这位置,既然不能再像郭勋一样去上阵拼杀了,难道准备百年之后见到河间王、定兴郡王,只能说一句你家后面只有侯位了?再这样下去,侯位变伯位,张忠烈公脸还要不要?”
张仑眼泪都彪出来了:“臣愧对列祖列宗……”
“工匠都能因功升到县爵,朕难道只是一心削你们的爵?给你们机会,一个个不中用,朕不削你们,天下人都要戳你们这帮不肖子孙的脊梁骨!”
张仑弯腰跪在地上哭,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被骂得好惨。
“三年了。再有三年,资产局底下这么多企业若还没改观,你就让贤。”朱厚熜冷冷说道,“回去好好教训一顿你那儿子张溶,不敢上马立功,倒喜欢踩着个自行车摔到会同馆门口,让朵颜使团看了好大一个笑话!”
“臣领旨!臣回去后,必定好好教训他……”
“退下吧。”
朱厚熜挥了挥手,又留下了余承业。
“清查账目之外,让陆炳调各省特勤队的人手,暗查一件事。”
朱厚熜眼中闪着寒芒:“查一查清丈田土、官田发卖的过程里,勋戚和宗室借粮储号与合伙富商之名,又买了多少田,雇了多少人。转运行转来转去,是怎么在各个受灾地方发财的。”
余承业领了旨,随后犹豫了一下才问:“陛下,若辽东开市,想要这许多企业不因之资敌、发财,臣是否还要遣人于各地寻访贤才,延请到各家企业任职辽东?”
朱厚熜赞赏地看了看他。
这就是区别,有进士出身的余承业,段位高出那些勋臣废物点心太多,他已经想到这事与北境大战略有关。
“今时不同往日,你大可举荐贤才,由商道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