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眉目间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平和,“实话给你说,就是那十个死去护卫的家里除了朝廷发放的抚恤外,我给每一位家里都另送了一份丰厚银两,总不能让他们的家人日后生活无着。”
末了又低叹一声,“其实给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回性命……”
顾衡听出他话里的苦闷,就转移话题道:“那解文东是解文庭的族弟,解文庭的儿子解芝芳兵部员外郎,是肃王殿下的铁杆心腹。咱们就这么给解文东按上一个荒年囤粮聚众扰事的罪名,还冷不丁把家也给抄了,不怕回京后肃王殿下跟你急眼?”
端王冷笑一声,“你忘了解文东身上还有一个谋害我的罪名,那份供状是他亲手画押,半份做不得假。他狡辩说他并不知道客栈里所有人的真实身份,只是一时猪油蒙心想把这些人尽数留在此地,这话恐怕连老大自己都不行能相信吧?”
顾衡扶着身上还隐隐作痛的伤口,心想解文东说的可能是真的!
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胆子敢杀皇帝的亲儿子,他的确有可能并不知道客栈里死伤人员的身份,只是想尽可能的把消息捂住。但现在再来争辩这些,已经无任何意义……
端王,已经隐隐站在了朝中诸人的对立面上,任何后退都意味着溃败。就像那天自己跟三千营的士兵对峙,除了以命搏命别无他法……
一系列激进举措让河南府官场上下震动,朝中弹劾端王和顾衡的奏折像雪片一样。
让人非常奇怪的是,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骂御使台的言官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那么多国之蠹虫不去弹劾,反而揪着干正事的人不放……
有消息敏锐的人已经察知风向变了,就连肃王敬王的心也不免再次犯嘀咕——皇上莫不是看不得狮虎相争,干脆新扶持一个人上来弄成三足鼎立吗?
敬王下朝后特意避开人群,小心换了一辆马车飞快赶到永祥胡同周侍郎府。也不惊动旁人,和带路的管家打了招呼后,自个儿悄悄地顺着回廊小径到了日光正好的滴翠园。
周阁老的模样看着越发老了,敬王不由暗暗心惊。
不过半个多月未见,老人的面颊干瘦得象贴了一层皮,远远地看着像一具骷髅。不过精神倒还是好,在春末的阳光下自得自乐地打着棋谱,旁边还有一个苏州戏子拿着琵琶边弹边唱。
看见外孙过来,穿着棉布宽松道袍的周阁老很是高兴,非要拉着人一起听。
那苏州戏子不过十六七岁,唱腔清缓娇柔婉转,衬得这京城的灰墙晴空也有了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待一曲毕,周阁老挥手让苏州戏子下去,意犹未尽的笑道:“吴侬软语娓娓动听,若是再加上一段儿三弦儿就齐全了。我小时候听过一段《金台记》,那位女先生的吴音如百转春莺醉心荡魄,曲终人远尤觉余音绕梁,只可惜到京城后再没听过了。”
敬王不以为然,“些许小事,我让人从苏州送几个过来就是罢了……”
周阁老微笑道:“有些好东西就要留个念想,后半辈子才好慢慢回味。若是一味地吃饱喝足,那些好东西就变得平常了。朝中的事儿我听说了一些,还是那句老话——以不变应万变。”
敬王有些心浮气躁,“这些日子父皇格外抬举苏子璞,处处给他脸面。连御史台的弹劾都一一压了下来,外面又在传……”
头发雪白的周阁老就笑了起来,“传什么,传端王重新得了圣心。这世上许多人就是这样,人云亦云。若是跟在他们的后面行事,那必定是被人鱼肉的下场。老早就跟你说过,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稳住,也许圣人就是这趁这个机会看你们几个的品行。”
敬王脸红了一下,实在是春末燥动,连他也有些心神不宁。
周阁老脸上闪过一丝莫名,语气幽微得像昏暗草丛深处蛰伏的蛇,“端王……绝对不可能成为太子,皇上也不会允许他成为太子。不管他再如何蹦达得欢,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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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零章尘封
敬王猛一激灵打了个寒噤,外祖父何以如此肯定端王当不了太子?
周阁老张着嘴嘎嘎笑了两声,像是半夜里林梢上的夜枭。他隐晦地压紧眉毛,“这些尘封已久的深宫内帷之事,本不该提出来脏污你的耳朵。可我看你对端王一直耿耿于怀尤甚于对肃王,所以就免不了提点你几句!”
敬王被周阁老说破心思,一张白净面皮顿时胀得通红,“那人从小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即便被圣人厌弃这么多年,骨子里还是有一缕打也打不掉的清高模样。说实在的,肃王的肆意张狂只让我厌恶,端王……却总让我感觉一丝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