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兰不疑有他,把珠宝交给鉴定师,强压着心痛和不舍,拿到了一张支票。
买家用绒布盒子把珠宝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不经意地说道:“最近行业是不是很不景气?好多人在我这里典卖东西。今天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哥找我卖二手车,科尼塞克,全球限量款,银色流线型,一口气打八折。他说他还有好几辆跑车,全都要卖,还有手表,珠宝,房产什么的。连高定西装也卖,啧啧啧,这得缺钱缺到什么地步。”
姬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一把抓住买家的手臂,焦急地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叫秦青,最近网上全都在夸的那个富二代。他在蓝宇工作,挺有商业头脑的。”买家笑嘻嘻地说道。
戴着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且不报真名的姬兰,一瞬间有些头晕目眩。她的儿子竟然真的听了沈明淑的话,变卖所有财产去帮秦子实还债?
他今天卖掉的那台车,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犹记得拿到礼物那天,他笑得那么开心,带着她在滨湖大道上来回兜风,兴奋地迎风叫喊。
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只要沈明淑一句话,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卖掉。他甚至还要卖掉秦家和姬家送给他的全部财产,去换取沈明淑的安心!
姬兰握紧手中的支票,看着那上面的数字,竟会觉得痛恨。深切的,汹涌的,彻骨的痛恨!
14亿,这笔债到底是谁欠的?凭什么沈明淑的儿子犯了错,她却要逼着我的儿子用所有的一切来赔?
不公平!这不公平!
站在自己的立场,姬兰看不清也撇不开。可是站在母亲的立场,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多么可怜。
就在这时,秦子实打来电话,焦急地催问她钱到账了没有。
姬兰忽然觉得反胃,想吐、想恨、又想哭。
她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把那张支票递给买家,哽咽道:“我用这张支票,买你刚收购的那辆跑车可不可以?”
“夫人,这张支票的钱多了,你转账吧。”买家倒也实诚。
“支票你拿着,把跑车给我。”姬兰坚持要这样做。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只能用这种方法补偿。
买家心中窃喜,忙把车钥匙递出去,美滋滋地道:“那个小哥还有几块表要卖,我当时钱不够,没买。拿到你的支票,我就可以联系他买表了。”
刚站起身要去提车的姬兰,忽然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他要是把表卖了,你就告诉我,我买。”到了这个地步,姬兰还能如何?
儿子默默付出什么,她只能暗地里给他找回来!她的儿子,她自己不心疼,反倒去心疼一个贪婪又自私,还犯了法的养子!她怎么这么傻啊!
姬兰开着那辆跑车,一路飞驰,一路痛哭,回到家时眼睛已红肿不堪。
秦青把她拉到自己房间,捧出一个丝绒盒子,叹息道:“妈妈,这是您典卖的珠宝,我帮您买回来了。秦子实的债我来还,您和沈妈妈都不用操心。我是你们的儿子,有什么事我来扛。”
姬兰愣了好一会儿才用无比沙哑的嗓音问道:“你哪来的钱赎珠宝?”
“我和逸之在拍卖行里逛,无意中看见您的珠宝,就找他借钱买回来了。”秦青打开丝绒盒子,把一条祖母绿项链戴在姬兰空荡荡的脖子上。
“妈妈,您真漂亮。”他歪头看了一会儿,展颜轻笑,末了拥住姬兰,叹息道:“妈妈,您别担心,秦子实的债我来背,我会卖掉外公给我的股份,他要是生气,想要剥夺我的继承权,那也没关系,我可以接受。徐逸之也有钱,我找他借,大不了我下半辈子慢慢还。我的工资,我的财产,我的股份,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和沈妈妈健康快乐就好。”
姬兰的心,就在此刻尖锐地疼痛起来。
她的孩子,卖了他的财产,帮她把这些珠宝又赎了回来!她的孩子,因为害怕她担心,帮一个曾经陷害他的人,抗下了那般巨额的外债,还毁了下半辈子!
为什么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的孩子?为什么?
姬兰紧紧抱住秦青,无声流泪。无论秦青怎么问,她总是不说原因。
她有什么脸啊?她有什么脸当一个母亲?
秦青扶着姬兰回到房间,帮她洗脸,擦手,倒了一杯热牛奶。
当他离开卧室之后,姬兰才捂住脸,压抑着极致的悔恨,痛哭起来。
她不配当一个母亲,她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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