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昭命令,房门被打开,厚重的门帘撩起,顾远风穿着一身月白色朝服卷挟着飘零的雪花踏进门来。
“微臣拜见……”
“爱卿不必多礼!”楚凌昭及时开口制止,最近事情太多,下朝以后,他与赵寒灼和顾远风见面便少了这许多的虚礼。
顾远风站起来,面色微沉:“陛下,微臣找到了苏尚书一家,不过苏尚书年事已高,在流放途中不堪颠簸,染了重病去世,苏家二子被微臣带回,但心中对朝廷有结,似乎还有些无法释怀。”
“他们二人何在?”
“就在御书房外等候召见。”
顾远风回答,御书房里陷入一片沉默。
撇开苏挽月如何不说,苏良行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谏臣,在政事上和忠君爱国方面,他向来是做得很好的,苏家二子入朝以后的表现也不俗,一开始楚凌昭想扳倒安家,便有意扶持苏家,只是没想到苏挽月后来做出了那样的事。
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楚凌昭不得不摒弃前嫌让顾远风把苏良行他们带回来,苏良行死了,苏家二子如今便不好掌控了。
若是这二人回来,反而受了胡人蛊惑临阵反戈,只怕后患无穷。
“两位爱卿以为朕应该如何处置二人?”
楚凌昭低声问,被苏良行的意外病亡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其实这一招历代先皇都曾用过,先贬斥,再召回,打个巴掌给颗枣,可以让人更忠心不二,这也是当初他只流放苏家满门,不曾抄斩的原因。
“苏家本就罪有应得,陛下既然将二人召回,这二人就该承担起肩上的责任。”赵寒灼硬邦邦的说,楚凌昭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赵大人,你真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指望不上赵寒灼,楚凌昭只能将目光投向顾远风,顾远风微微弯腰行礼:“尚书大人上月才病逝,尸骨未寒,苏家二子皆在孝期,陛下不妨恩准二人先回苏家,设灵堂祭奠亡父,待二人失去至亲的悲痛情绪平静一点再谈其他。”
“死者为大,应该的。”
楚凌昭认可的点点头,眉头却仍紧锁着眉松,现在的局面依然很紧迫,他给不了太多的时间让苏家这两个人自己去想通。
许是看出他的顾虑,顾远风再度开口:“苏家二子之前与贵妃娘娘的沟通很少,对皇子被害一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得并不是很清楚,陛下要解他们的心结,过几日不妨带贵妃娘娘出府亲自祭拜,一来可体现陛下的宽容仁和,二来也可让二人真切意识到当初苏家是如何获罪。”
楚凌昭在处理苏家这件事上,并没有任何做得不对的地方,相反,他留下苏挽月的命,如今看来是最大的仁善。
顾远风用的是明显的怀柔政策,这不仅是给一颗枣了,简直就是给了一筐,换谁都该知足了。
楚凌昭松了口气:“就按爱卿的意思办吧。”说完,终于落笔在奏折上打了个勾,交给赵寒灼。
赵寒灼和顾远风受命退下,楚凌昭又看了一会儿奏折,感觉屋里闷得厉害,脑袋发疼,不由得起身朝外走去。
刚跨出御书房的门,一阵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屋里屋外极大的温度差,冻得他一个激灵。
“陛下,您怎么出来了?奴才去给您那披风披上吧!”
守在门口的宫人说着转身要跑,被楚凌昭制止:“无事,朕就这样走走便好。”
“是!”
宫人老老实实垂下头去。
张德被抓了以后,御前换了新人,新人没有张德心思活泛,以往这种天气,不管他出不出门,张德总是会命人提前备好披风暖炉,以免被他临时兴起的外出打个措手不及。
这人没有张德好,可也不像张德为胡人卖命,还敢做出篡改圣旨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寒风凛冽如刀,将脑子里的沉闷刺痛卷走,楚凌昭清醒了不少,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去。
登基四年,他已经很少有这样闲暇的时光在宫里溜达了。
宫里其实早就变了很多,他走到太后寝殿,却没有进去,只在宫门外面远远地看了一眼,他想起上次太后与他说的那些话,他们的母子感情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了。
他又走到潋辰殿,这曾是他过去五年最爱来的地方,因为这里住着他心爱的女子,她娇娇软软的,能让他轻易地放松下来,然而现在里面住着一个疯女人,和一个长得很像怪物的孩子。
他的皇长子。
不,如果先皇后没有难产诈死的话,也许他的皇长子已经两岁多了。
想到这里,楚凌昭再度提步去了太子妃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