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虞雁回进入屋内,一脸错愕地看着梁斌,牢门外的几名病坊大夫也先后进入,来到梁斌身前观察着他身上的伤势。
一名病坊的老医官俯身下去,查看了一番梁斌胸腹部的淤青,并伸手按压了几下,梁斌登时疼得龇牙咧嘴。那名老医官又仔细查看一番,随后才起身让出位置,其余几名医官依次上前,挨个查看着梁斌身上的伤势。
“依老朽所见,梁小郎君身上的淤伤,外凸内凹,颜色虽淡,表面却仍无弹性,应是旧伤无疑。”
一名病坊医官查看过梁斌的伤势之后,出言下了论断。梁斌听到此语,面上也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虞雁回咬牙切齿地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梁斌。她不相信姜小芸能够殴打梁斌,而执意认为梁斌的伤,一定是采用了什么办法,将新伤做成了旧伤而已。
虞雁回又蹲下身,仔细查看着梁斌的伤势。梁斌双眼有些仇视地盯着虞雁回,有些挑衅地问道:“怎么?虞医士有何意见?”
“梁斌,我告诉你,新伤是做不成旧伤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省得又上公堂上去挨杖刑!”
梁斌闻言却是哂笑一声,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但他尚未出言反驳,一旁的病坊老医官却有些不乐意了,他站直身体,面向虞雁回,有些不豫地责问道:“虞医士言及此伤有假,难道是对于老朽的判断有意见?”
“前辈,奴家曾当街阻止梁斌行凶,知晓梁斌是什么样人,请前辈务必仔细查看,切不可被梁斌所骗!”
“老朽行医,已有二十余年,虞医士一个刚出学堂,连品级都没有的医士,就不用出言教训老朽了!”老医官闻言,一脸不悦地看了看虞雁回,随即扭头看向梁斌:“鉴伤之事,老朽也不是头一次做,行医这么多年,新伤旧伤,总是不可能看错的!”
虞雁回被病坊的老医官一通批判,正兀自思索着,想要设法反驳,但搜肠刮肚,竟也找不出词句来。恰在此时,牢房外的甬道中又响起脚步声,张大成带着一人行入牢房,并亲自上前打开了门,虞雁回抬头一看,却见来者正是捕头沈元!
“验伤如何了?”沈元进了牢房,便举目环顾众位医官,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怒自威。
“回沈捕头,老朽已与几名同侪检验过,梁小郎君身上这些伤势,确为旧伤,且系为人击打所致……”
老医官略施一礼,缓缓出言,其余医官也在旁纷纷附和。沈元闻言皱眉,行至牢房中的梁斌。他定睛望去,也看到梁斌露出的胸腹部以及手臂之上,呈现出的若干淤青、抓痕。虽然已比较淡,但显然也能够看出,是一两月之前的旧伤。
“这……”沈元望着眼前的景象,也顿觉有些难以置信。他凑近虞雁回,问道:“梁斌身上伤势,你可曾验过?”
虞雁回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验过,奴家第一个进入牢房,最先对梁斌验伤。”
“观其伤势,可是旧伤?”
“是旧伤无误。”虞雁回虽然猜测梁斌的伤势有猫腻,但还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如实向沈元告知。
沈元闻言也默然不语。梁斌身上既然验出了旧伤,加之梁太傅在背后推波助澜,梁斌心心念念的翻案一事,还真有可能成真。
但沈元是真真切切地目睹了梁斌如何当街指使家仆,殴伤姜小芸,并殴杀其妹。对于犯下如此恶行的梁斌,沈元无论如何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从体型上看,梁斌足足高出姜小芸两个头,瘦小的姜小芸能够将强壮的梁斌打成这样,沈元是绝难相信。
虽然不知道梁斌究竟采用了什么办法,才做出来这一身旧伤,不过身为捕头,沈元也十分清楚,若要定梁斌的罪,现在只能去伪存真,而因为他的这身伤势,现在要做到这一点,便是难上加难了。
“既然已经勘验完毕,便请各位医官出具验伤诊籍,沈某也好报请使君定夺。”沈元回身对着众位医官行了个团揖,众人也连忙回礼,口中连连称是。
沈元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牢房一角的梁斌,头也不回地离开牢房。虞雁回见机得快,抢在几位病坊医官行出之前,跟在了沈元身后。
张大成见各位医官都已离去,便上前锁上牢房大门。
虞雁回紧跑几步,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沈元,沈元察觉,回头看了眼虞雁回:“怎么?虞医士还有事?”
“奴家只想问问沈捕头,像梁斌这样的情况,使君会怎么判?”
“先前梁斌口说无凭,如今,众位医官既然已经断定他身怀旧伤,使君多半会以此为据,令此案重审。”沈元叹了口气:“只可惜,我等亲眼目睹,人证物证俱全,却还是抵不过上位者的权势滔天啊……”
虞雁回闻言,却是眼中一黯,喃喃道:“小芸在此事中,受伤颇深,加之失去相依为命的阿妹,用了这么久才恢复过来,倘若让她得知梁斌此案重审……我又该如何去面对她……”
言罢,虞雁回也顾不得礼数,径直离开大牢,直奔医署。她一心想要找到促成此事的幕后黑手陆见。
陆见此时正在医署中,翻阅着最近报批的收购单据及账簿。与他刚来医署之时不同,如今医署中各项收入支出的账目,做得却是越发严丝合缝。虽然明知这些账目仍然存在问题,但想要找到这些事的证据,却是难如登天。
正在陆见兀自思量之时,他面前的门却忽然被拉开,虞雁回满面愠色,正站在门口狠狠地盯着陆见。
陆见看到虞雁回到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账簿与单据,起身笑道:“虞医士,这一大清早便来我这里,不知有何见教?”
虞雁回一言不发,进入屋内便直趋陆见身前,她伸手抓住陆见的衣袖,低声吼道:“陆医监,奴家不知你为何执意要将梁斌这个变态放出来,不过你若坚持如此,奴家为小芸着想,便是死也定要拖着你和梁斌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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