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也只尴尬了一瞬,又抬起脚,一双清冷的眸子朝顾扶风瞪一眼,道,“你继续啊,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说着就若无其事地越过两人,走到桌前去了。
顾扶风同阿争道,“你先去准备。”
“是。”阿争转身出门。
顾扶风背过身去,兀自穿衣,背上的伤痕累累,新伤叠着旧伤,实在狰狞。
卿如许的目光擦过顾扶风的脊背,落在床铺上,却见上面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兵刃,以及一排大大小小的药瓶。
“你要走?”
顾扶风侧过头来,鼻梁高耸,俊眸深邃,简短道,“是。”
他一件一件地穿好衣衫,又拿起床上的长短兵刃,一个一个地藏入腰间、袖中、裤腿和靴中。再把药瓶装入一个黑色布囊里,绑在腰带上。
卿如许的指甲轻轻掐着柔葱般的指腹。
“去哪儿?”
顾扶风眉头并不轻松,显然心里有事。
“烬衣有事,喊我过去。”
卿如许雪白的牙齿轻咬薄唇,“哦。”
人转过身,沿着桌边坐了下来。
面前的托盘上放着两碗面,热气腾腾,汤上油花晶亮,看着令人垂涎。其中一碗只有香菜没有葱花,令一碗只有葱花没有香菜。
她顿了半晌,才伸手去够筷子,口中道,“。。。。。。。那真可惜,这面你是吃不到了。”
顾扶风正用黑绳一圈一圈地缠紧袖口,一边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眼面条,突然斜唇笑道,“不然。。。。。。。你喂我一口?”
卿如许却面色冷冷,轻搅着面条,拒绝道,“既是匆忙,就别作践我的面了!你不吃,自然还有别人吃!”
顾扶风看着她,见她眉梢轻扬,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又略一垂眸。
片刻,顾扶风才又开口,神情却是肃正了些,“。。。。。。阿争年纪最小,虽然功夫不错,可实战经验差些,我便喊了六哥过来护你,约摸明日就到。江陵的事,我也让四哥替你跑一趟。你若有什么就去银钱铺子找崔昭,也可以让他传信给我。。。。。。我不在,你记得照顾好自己,我会尽早赶回来。”
他最后两句话,语气温和,似是承诺。
卿如许只看着自己面前那碗只有香菜的面条,没有吭声。
顾扶风也低头看了一眼那另一碗只有葱花的面,眼底的光明明灭灭。
“。。。。。。。下次回来,你要是还愿意,再做给我吃。”
他说罢转过身,拿过屏风上悬挂的黑色大氅,又回眸看了桌前的女子一眼,最后迈步出门。
脚步声渐远,而后是大门开合的声音,然后重归寂静。
月影躲在云里,照着小小的院落,仿佛在静谧地窥看着一切。
卿如许捞起一根面,筷子却停留到唇边,半晌没有张口。
空荡荡的屋中烛火摇曳,桌前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像一株光秃秃的胡杨木,被火烧得黢黑,鬼阴阴的。
她放下筷子,眼睛仍望着面前的两碗面,直到热气在静默的等待中逐渐消散。
又过了一会儿,她抬手触上碗壁。触手是比指间更冷的温度。
面,终是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