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并未如那日那般步步紧逼,今日的他对于景帝难得有了些耐心,这会儿也是用同样平淡的语气道:
“不知是何缘由,还请圣上示下。”
景帝闻言,沉默了一下,这才道:
“朕不愿大周的声誉毁于朕手。”
“圣上不信臣?”
平南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但景帝并未惊慌,只是平静的看着平南侯:
“敢问平南侯以何理由发兵?若师出无名,则士气不佳,届时又需要多少兵将的性命来填?”
平南侯眉头紧皱:
“晏南之事,证据俱全,如何会师出无名?”
“敢问平南侯,证人何在?”
杀完了。
平南侯心中默道,但素来叛国大罪,斩草除根乃是常事,可这会儿,景帝要证人,他还真拿不出来。
“平南侯,对于我大周来说,此事证据确凿,可对于月以国来说,没有抓住他们的命脉,那便是诬陷。
父皇用了近二十年,才稳定了边疆,如今晏南、河西空虚,百姓民不聊生,贸然发兵的胜算有几成,平南侯善兵,也该知道的。”
景帝语重心长的说着,暖风拂来,随着景帝一声声平南侯,平南侯的态度也随之渐渐软化。
“可月以国欺人太甚,若不惩治,圣上便不怕他日其蹬鼻子上脸吗?”
平南侯这话一出,景帝看着远处碧波荡漾的湖水,微微一笑:
“听说,今年驻守月以国边境之人乃是平南侯的侄子,少年人多意气,偶有摩擦也是常事,不是吗?”
景帝这意思,便是不许平南侯出手,而是让雷睿明来做,他虽是雷氏子,可到底现在也不过是无名小卒。
若是胜了,那自然要月以国吐些东西出来。
若是败了……
景帝看了平南侯一眼,垂眸掩住眸中的笑意,平南侯不会允许他败。
平南侯听到这里,深深的看了一眼景帝,他子息单薄,如今圣上愿意给远照一个机会,对于雷家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况且,此番平南侯的爵位才是他最大的收获!
不多时,平南侯起身拱手道:
“既如此,臣便下令将梁氏余孽尽数剿灭,赃款收归国库!”
景帝闻言,却摇了摇头:
“不,既然如此,还请平南侯继续将赃款拖至晏南官吏选定之后,那些本就是民脂民膏,自然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景帝说这话的时候,认真的看着平南侯:
“朕相信,平南侯定然可以将此事做好。”
平南侯会不贪吗?
景帝一点儿也不信,可是与其让安王和右相将其瓜分,景帝更想借平南侯之手,让他二人彻彻底底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平南侯听了景帝这话,心中一凛,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景帝,随后拱手低头道:
“是,臣遵旨!”
平南侯大步离开,湖心亭中,少年天子孤坐其中,静静的凝视着远处自由飞翔的鸥鹭。
平南侯回到府中,直接去了书房,用密语将今日景帝说的两件事交代下去。
只是在说起那批赃款的时候,平南侯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这批赃款并未入库,即便他贪墨入袋,寻常人也轻易不会知晓。
只不过,平南侯想起那个在无数史书诗词中繁荣昌盛的晏南城中,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的一幕,他的呼吸重了重,那冰块一般的脸上,渐渐多了几分坚定。
全部停留原地。
六个字落下,平南侯只觉得自己心中一定,他看着那轻薄的信纸,忍不住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