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汝御这一走,就是一天,刘小楼实在忍不住了,牙一咬,横下一条心就从这座残破的大殿中走了出来。
反正他记得赵汝御说的是“不要到处乱跑”,而非“不要走出这座大殿”,自己出来晒晒太阳,算不得乱跑吧?
回头看了看墙体开了好几个豁口的大殿,不由暗自叹息,当真是名门大宗,气魄就是不同,这座大殿虽然残破,但主体依然牢固,十分雄伟,只要修葺一番便可使用,但人家罗浮派就是舍弃了,当真可惜。
绕着大殿溜达了一圈,从墙根边的草丛中捡起小半截破匾,抖落上面厚厚的泥灰,见写的是个“玄”字。再找剩下的大半截,却没有了。
又去旁边的一处处废墟翻捡,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能粗略的判断出配殿、厢房、亭台、水池等,遥想当年,这里应该是一座精美的庄院,岁月流逝,如今只剩四处乱生的杂草和藤蔓,以及一片废弃的瓦砾。
溜达至下山的路口时,强行压制住自己逃离的冲动,还是回到了殿中继续等待。
次日晌午,又再次来到那条深涧前,看了看对面玉鹅峰的主峰上那棵巨大的万年古松,俯视下方深深的涧底,怎么看也没看出为什么叫“黄龙涧”。
正胡思乱想间,身后有人问:“看什么?”正是回来的赵汝御。
刘小楼忙道:“正琢磨呢,寻思着为什么叫黄龙涧。”
赵汝御站在他身边,也够着头往下看:“门中记载,几千年前,这涧水里出过蛟龙……”
刘小楼神往了片刻,却没神往起来,他心里的想法却被赵汝御说破:“不信?说实话我也不信哈……”
然后指着黄龙涧对面道:“不在黎明时入阵,比如现在入阵,你能走出来么?”
刘小楼想了想,道:“难!”
赵汝御问:“也就是说,如果补齐阵法缺陷,这座困阵还可以用?”
刘小楼道:“算得上不错,炼气以下,只要不是我们阵法师行当内的,都很难出来,筑基……初期的话,想破阵而出就要费些力气了,困个一两日应该可以,有这时间,你们巡山执事也早就到了。至于筑基中、后期,或许困上几個时辰也是可以的,但在下修为浅薄,说不好这些高修们有什么手段,不敢妄下定论。”
赵汝御沉思片刻,道:“你再进一次。”说着,解了他身上的八禁索,提起他扔向黄龙涧对面。
此非黎明之际,土门阵运转良好,刘小楼一进去就感到了很大压力,与前夜截然不同。一道道土坎如浪涌来,带着一股股比海浪还强的冲击力扑近身边。在这冲击力中,还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粘力,让人深陷其中,挣脱不开。
一入土门阵,他便感到一阵惊惧。前夜入阵之时只觉此阵稀松平常,但那是在黎明时分入阵,是阵法最为虚弱的时机,换做此刻,阵法运转流畅,便大感吃不消了。
如果刘小楼是普通的炼气修士,或许此刻已经立不住脚了,想要逃也逃不开,被阵法困在当中,只能等待罗浮派来人抓走,又或者修为再低两层的话,也许就会被冲击力和粘力拉扯得当场身亡。
好在他是个阵法师,又曾经入过一次土门阵,对其中的运转门道掌握了至少六成,当即以北斗玄枢罡周旋,脚下跳过一道道涌过来的土浪,同时掐指衍算,指尖算出一个方位,便以先天斗步踏过去,踩在某些土浪的关节点上。
自打向刘道然学会阵法罡步以来,思考得多,练习得少,就算练习,也只是以自家临渊玄石阵练习,没什么挑战性,唯一的实战经验,就是前天夜里,但那也是在阵法运转不畅时入阵的,似眼下这般堂堂正正的强行闯阵,还真是头一回。
土门阵虽说不是护山大阵,却也不是临渊玄石阵这种个人随身携带的阵法可比,刘小楼在阵中踏罡步斗,精力高度集中,不停的踩破阵中关节,却感觉永远也踩不完,踩到完全忘了外物,一门心思全在掐指衍算当中。
也不知跳了多少回土浪,踩了多少步土坎,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五符经》中的一句经文。
水死而木囚。
土门阵走的是土为王的五行路子,但其为王,只是表征,目的是囚木,囚的就是这棵万年古松,要破囚木,必当先入死地,而死地就是水泽。
囚死以替,替以重生——这是当初刁道一对自己的指点。
土门阵中看似无水,土坎却如浪涌,这就是水性!
脚下一变,踏西北兑,南下离震位,右侧斜上巽位,转身再下坎位。
这一下,终于踩到了土门阵的阵眼处,双掌反转,向内一挤,足尖轻提,随后足跟向后重重一压。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黄沙漫天,刘小楼已经走出了土门阵,来到万年古松之下。
从入阵到破阵而出,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这半个多时辰里,他心神耗竭极重,神识从未如此疲倦过,下意识靠在古松下趺坐调息,对外间一切不可感知。
再次睁眼时,又是满天繁星,不知不觉间已经趺坐调息了五个时辰。
阵法之道容易令人分心,但毕竟也是修行大道之一,对阵法的领悟,就是对天道的领悟,同样可以反补修行。这次入阵破阵,刘小楼穷尽心力,终于打通了拖累他一个多月的要穴——头临泣,随后又在趺坐调息中打通了目窗穴,收获不小。
赵汝御也在对面趺坐,打量着刘小楼,道:“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