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里,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沓文书,不过今天的文书相比较平时要少了许多。
平时最少要有四五沓文书。
之所以今天的工作量减少,是因为皇帝提前给中书打了招呼,说自己身体不适,让中书只送报大事要事过来。
因为工作量减少,皇帝陛下今天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把这些文书处理完,然后他才从书桌的桌角,拿来了高明已经准备的,有关朱圭的资料。
皇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朱圭的资料看完,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高明,问道:“你怎么看?”
高太监微微低头,开口道:“陛下是问如何看待广东的事情?”
皇帝“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事关一省的巡抚,不是小事,朕不能凭借沈七的一封信,就去动朝廷的二品大员。”
朱圭贪污的事情,并不难查。
很显然,皇帝已经知道了这位封疆大吏贪墨的事情,不过相比较于朝局稳定来说,贪污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更不是扳倒一位封疆大吏的理由。
如果真要如此较真,那朝廷上下没有谁的屁股能是安全干净的。
高太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陛下,按照时间推算,这封信是沈学士刚到广东不久写的,按照常理,应该……”
“不是私怨。”
“那就是为了公事。”
皇帝淡淡的看了一眼高明,微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朕支持沈毅,是不是?”
高明连忙摇头,低头道:“陛下,沈学士所为,可能不是为了私怨,但是为了一些贪腐的事情,就想要调换一省的封疆,这种想法未免有些太过幼稚,奴婢据实回话,并没有支持沈学士的想法……”
皇帝揉了揉眉心,然后淡淡的说道:“他并没有让朕调换广东巡抚,他只是向朕建议,沿海五个市舶司,今后与地方衙门完全脱开干系,市舶司由宫里的人派去主导,至于缉捕走私,则有都司五卫负责。”
“这是要限制地方衙门的权柄……”
皇帝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可谁又去限制沿海都司的权柄呢?”
高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陛下,如果按照沈学士所说的去办,地方衙门在里面,捞不到一点好处,将来难免会阳奉阴违,暗中支持商船走私,甚至……诋毁王政。”
“奴婢以为,沈学士有些太年轻了……”
皇帝挑了挑眉头,看向高明:“朕也很年轻。”
高太监立刻低头:“奴婢失言……”
“你说的话,朕都明白。”
皇帝陛下放下了手里的朱圭卷宗,瞥了高明一眼:“沈七也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他在浙江就不会想法子捉到周义山的把柄,在福建就不会捧出一个愣头青程廷知。”
“他这是把问题丢给了朕。”
皇帝缓缓开口道:“朕如果要处理广东,那么他便依言照办,朕如果将就过去,过几年广东市舶司乃至于其他几个市舶司办砸了,也跟他沈七没关系了。”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语气也充满了无奈:“归根结底,是官场风气不正。”
大陈朝廷,已经一百多年了,哪怕是按照南渡之后的历史算,也已经六十多年,六十多年,已经有了稳固的既得利益群体,各种既得利益者盘根错节,官场上很多贪污腐败,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这种就是“风气不正”。
皇帝可以杀一两个官员乃至于几十个官员的人头,可以罢免几百个官员的官职,但是新来的上来,老实个一两年之后,将来多半还会是这个模样。
很难从根子上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