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原因,不是申屠嘉非要“作威作福”,要养着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最终落下伤残的老伙计;
而是申屠嘉若是不养着,那些老英雄们,就连吃饱穿暖都是奢望…
“老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经过漫长的思虑之后,刘荣先是上前,绛瘸腿的老李头小心扶着坐回了老树根下;
而后才坐回老爷子身旁,如是道出一语,而后便侧身看向身旁的皇帝老爹。
“将士之苦,父皇也曾不止一次的提到过。”
“尤其是那些没能立下太多功勋、没有太好的官职、俸禄,又因战落下伤残的老英雄们――比起我汉家的寻常农人,都不知还要苦了多少。”
“只是父皇也说过:今我汉家,无力供养每一位为国征战,却不幸落下伤残的将士。”
“就连战殁英烈的丧葬事宜,都还要地方郡县负担大头,才能勉强达到太祖高皇帝所规定的程度。”
将汉家现有的客观状况叙述一番,待一众老者半带认可,半带郁闷的缓缓点下头,刘荣才深吸一口气,顺势将话头一转。
“只是国之大事,唯戎与祀。”
“――在孤这样年少轻狂,不明事理的小辈眼中,戎字,终归是来的比祀字更重一些。”
“更何况我汉家,自太祖高皇帝之时,便一直都是内忧外患,群狼环伺。”
“于内,先有异姓诸侯不恭,后有诸刘宗藩割据;”
“于外,更是北有匈奴犯边,南有百越离心――以秦余孽赵陀为先,竟逼得英明神武如太祖高皇帝,也只得以南越王印相赐,却无力兴兵征讨。”
说着,刘荣也不由得一时失了神,就好似是想起了数不尽的屈辱,面色也一点点绷紧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荣才深吸一口气,将胸口郁结的闷气呼出,将过度飞散的话题重新拉回了正轨。
“今我汉家,确实无力供养起每一位为国征战,并落得伤残的英勇将士。”
“但不远了。”
“――我汉家能供养,甚至是荣养每一位因王事而伤残的将士的日子,不远了。”
刘荣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位“老农”就已经是连连点头,对刘荣所描述的蓝图信服不已了。
――思贤苑离博望苑,说进不进说远不远;
走过去有一段距离,但博望苑发生的事,却是很容易就能穿到不过七八里之外的思贤苑。
几位老农再怎么不问世事,也起码知道刘荣的博望苑,有两支各五千人的武装力量,均以英烈遗孤为卒。
就算这只是太子荣,在极小范围内进行的特例,至少也表明了刘荣有这个倾向。
“太子,知兵?”
不多时,老令头悠悠发出一问,只见天子启满是戏谑一笑,对刘荣微微摇摇头。
“谈不上知兵。”
“只吴楚七国之乱,去睢阳待了那么三两日,也算是见识过战阵为何物…”
有了天子启这句话,几位老农当即便再也没了疑虑,对着刘荣就是一番评头论足,就差没明说家中有女,年方二八之类。
见刘荣得到了几个老伙计的认可,天子启的眉宇间,也终是涌现出些许心安。
至今为止,天子启都不能确定自己的选择――自己以刘荣作为继承人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但至少从眼前这幅场景来看…
“就算错,当也错不到哪里去?”
“至少比当年,先帝立朕而非梁怀王,要更对一些…”
如是想着,又满是欣慰的在刘荣,以及其他几位老家伙身上看了看,天子启终是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移向身后不远处。
轻轻一颔首,却见新鲜出炉的中尉郅都面色一凝;
短暂的呆愣之后,便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朝着不远处的天子行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