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的太监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抱着拂尘向金娘娘俯身,“太后老祖宗在礼佛,娘娘要见,怕是得等上好一阵子。”
金娘娘说成,今天就算等到半夜,她也非见一见太后不可。
如约知道她的挣扎徒劳无功,但这种关头不让她奔走奔走,将来都是遗憾。所以只管静静陪在她身边,从太阳还在头顶的时候,一直等到老爷儿挂在西墙顶。
好不容易见太后从西配殿出来,金娘娘忙迎上前搀扶,面上强挤出笑容,讨好地说:“老祖宗虔心礼佛这半天,臣妾让人预备了莲叶羹,伺候老祖宗用些。”
太后对这些后宫的嫔妃都很冷淡,属于愿意服侍不推辞,不来服侍不惦念那种。
金娘娘无事献殷勤,她也只是漠然瞥了瞥她,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纳闷,“怎么忽然想起我来,实在难得。”
嘴里说着,人已经错身走过,往正殿里去了。
金娘娘被撂在一旁,有些讪讪。要是换作以往,她才不管是不是会得罪太后,早就转身回去了。可这回不行,她是有求于人,就算热脸贴冷屁股,也得咬着牙坚持住。
横下一条心,她快步追了上去,照旧陪着笑脸,在太后座前小心侍奉。
亲自打手巾把子,亲自端茶递水,鞍前马后无微不至,闹得太后有些摸不着头脑,“是皇帝叫你来的?好好的,这又是闹哪出?”
金娘娘露出尴尬的神情,极力粉饰着,“不是万岁爷叫我来的,是我自己想在太后跟前尽尽孝。”
太后听了,忍不住一哂,“难为贵妃,还想着我。”说罢忽然回过味来,“哦,你给降了位份,这会儿不是贵妃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儿,你想让我给你说情?还是想借着孝敬的贤名儿将功折罪,让皇帝给你复位?”
金娘娘低下头,支吾着说不是,“我自己在什么位份上都不打紧……不过我今儿确实有件事,想求老祖宗救命。”边说边抬起眼,眼泪汪汪地陈情,“老祖宗,我父亲这些年为朝政鞠躬尽瘁,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如今因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锦衣卫查到他头上来,起先还是小打小闹,这会儿职务罢免了,人也给押进昭狱里去了。臣妾平时性子耿直,不知道拉帮结派经营人脉,虽一早想起太后老祖宗,又怕扰了您的清净,所以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事情出来了,臣妾实在没法子,只好来求您老人家救命。求您瞧在我爹为朝廷出力多年的份儿上,把人给捞出来吧。”
太后听明白了,一手端着茶盏,偏头问她:“你没去求皇上?你们是自己人,这话还说不上吗,用得着舍近求远来惊动我?”
这句“自己人”,让金娘娘面红耳赤。可她不敢往深了想,一径央求着,“老祖宗,您就发发善心,替臣妾想想办法吧。”
太后神情冷淡,垂下眼,捏着茶盏的盖子刮了刮茶叶,“皇帝年轻急进,有时候办事不地道,我不忌讳插个嘴,和他争辩争辩,忠言逆耳嘛,应该的。但我虽爱管闲事,你们窝里斗,我却管不了。我料金阁老也有预料,人家江山坐稳了,狡兔死走狗烹本就应当,安然受着就是了,还奔走个什么。不如回去,吃点好的,睡一觉,睡完就忘了吧。我的儿子我知道,过河拆桥是有的,对待女人的风度也是有的。只要你不存着心地惹他生气,往后照旧能在宫里踏踏实实过日子。”
金娘娘张口结舌,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这么劝她。难道这些人对父母,就没有一点割舍不下的情义吗?
她痛哭流涕,“下了大狱的,是我父亲啊。”
可惜这眼泪没能令太后同情,反倒招来她不留情面的厌弃。
“你父亲风光时,你跟着风光,如今他走了背运,你夹着尾巴做人就是,跑到我这里哭什么?”太后偏过身子,呷了口茶,“他是本朝的元老,是皇帝的股肱之臣,可我不念他的好。就因为他的撺掇倒戈,让我儿子丢了性命,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还找我救命?我看你不是孝顺,就是个缺心眼,难怪皇帝半点也不顾念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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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也关心进展,朝暖阁门上张望了一眼,偏身问苏味:“那成事儿了吗?”
苏味咳嗽了下,咧嘴干笑,“要是成了事,还能龙颜不悦吗。”
章回对插起袖子摇头,“这魏姑娘死个膛儿,活脱脱的实心眼子。这么大的人物不伺候,她要配玉皇大帝?”
苏味却不这么想,“没准儿是万岁爷不乐意呢。咱们主子可是个讲章程的人,猛不丁送个宫女子上龙床,那把万岁爷当什么人了!”
章回嗤笑着瞥了他一眼,“你自小净身,明白什么是爷们儿!我告诉你,天底下就没有有食儿不吃的鸟,那股子邪火上来了,但凡姑娘服个软,事儿就成了。可见是姑娘不答应,咱们万岁爷自不会强逼。金娘娘八成是背着人姑娘干了这事儿,姑娘要死要活的,万岁爷败了兴,可不一脑门子官司回来了。”
以至于苏味对那位魏姑娘只有一个评价:“不识抬举的丫头。”
章回叹了口气,这时候得想法子救急。于是转身进了暖阁里,使眼色让康尔寿出去,自己上前伺候,小心翼翼谏言:“万岁爷,时候还早,这就传话给翊坤宫,让阎娘娘来伴驾吧。”
坐在南炕上的皇帝面沉似水,没有应他的话。
章回束手无策,这可怎么好呢,万岁爷怕是气大发了,好不容易翻一回牌子,不曾想金娘娘闹这出。
脑筋一转,他冒出了个放肆的想法,“要不这样,奴婢再把魏姑娘传来。这姑娘心眼儿太实诚,得好好开解,等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