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志德前脚刚走,第二个传达圣旨的人物就来了。
这个人,竟然是杨振有过一面之缘的御前太监褚宪章。
杨振一见这个褚宪章,瞬间就明白了卢志德为什么想尽快传达了旨意,赶紧离开松山城了。
卢志德是王德化名下的太监,而褚宪章却与王德化同一个辈分,是崇祯皇帝在潜邸时期的老人之一。
与此同时,这个褚宪章与王德化不同,王德化贪污受贿贪赃枉法什么都干,但是褚宪章却极其清廉自律,嫉恶如仇,他们两个很不对付。
这一次,卢志德从锦州城回来的时候,带了各种数不清的礼物,他唯恐这些事情落在褚宪章的眼中,更不愿意返回京师的途中与褚宪章同行。
却说杨振送走了卢志德,立刻就迎来了褚宪章。
同样在松山总兵府前院的大堂之,就着刚刚使用的香案,褚宪章向杨振宣读了崇祯皇帝新的旨意。
这个旨意的内容,倒是一点不复杂,就是单纯催促杨振尽快办理率军移防辽南敌后的事务,并且叫他移防之后,尽快执行东攻西守之策,伺机向北进取,力争夺下盖州,威慑东虏腹心,使东虏从此不能西顾。
褚宪章宣读的圣旨,让方才崇祯皇帝封赏诸将带来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总兵府大堂的气氛立刻沉闷了下来。
留守松山的几个将领多数没听杨振说起过什么东攻西守的战略,此时听到皇帝催促杨振渡海出战,去夺盖州,一时皆哑口无言。
褚宪章宣读完了圣旨,随即前双手递给了杨振,杨振表情凝重地接过来,问道:“褚公公,杨某离开京师以后,圣可是又收到了湖广的军报?”
“这个,都督谅解,褚某堪为内臣,朝堂事务非奉旨不敢言。”
面对杨振的询问,褚宪章居然这么回答。
杨振看了看他,心底叹气,眼前这个中年太监是一个忠于王事的好太监,可惜的是,这样的人物,在崇祯皇帝的面前一直得不到重用。
而好人之所以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多数时候都是因为好人太过于重视所谓的规矩所谓的规则。
但是对于这个最后死于王事的太监,杨振还是有敬意的,听他这么说,也不勉强他,当下又说道:
“褚公公你来关外,一路行走,当能知道眼下情形,听说你已经到了松山一阵子了,想来海岸附近也去过了。不是杨某不想尽快移防,而是现在的条件实在艰难。
“已经渡海驻军辽南的将士们,今冬若能力保复州不失,于我杨某,于我大明而言,已经算是一种成功!
“也不是杨某不想对满袋子腹地发动进攻,想来褚公公你当能知道,杨某此次到京师献俘,带去满鞑子首级数千颗,天子金口玉言给杨某所部新增五千饷额。
“然而迄今为止,户部也好,兵部也好,实未曾给杨某一分银,一石粮。如今募民渡海之事尚未开始,募兵教练之事尚在纸,何降旨催战之急也?”
当然了,杨振并不想抱怨,发牢骚,但是如果他不当着这个褚公公的面儿发点牢骚,抱怨一番,那么接下来崇祯皇帝就会见天催着他开辟新的战场。
如今他先把丑话说到前头,把困难说足,到时候或许就能避免一系列来自京师朝堂的瞎指挥。
辽东半岛的事情,他有自己的节奏,如今他的想法是,能守住金州半岛就好,包括复州城都是随时准备放弃的。
甚至到了关键时候,就连金州城该放弃的时候也的放弃。
辽东半岛的战斗,绝不能打成大明朝在辽西那样的局面。
如果后退一步都不行,那等于是自己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在跟最凶恶的敌人搏斗。
对杨振来说,他在辽东半岛南端的底线是旅顺口。
只要守住了旅顺口,辽东半岛其他的地方都是战场,没有哪一个城池堡垒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都督所说诸事,褚某岂能不知,就是圣也是知道一些的。粮饷的事情,圣已嘱户部,也给了登莱旨意,料想不久之后,即当有消息。”
褚宪章听完杨振说的一大堆话,心里也要知道崇祯皇帝实在有点心急,虽说能者多劳,可也不能把能者累死。
只是他从皇帝潜邸时期就是信王府里的太监,等于是一步步看着崇祯皇帝长大并登基为帝的,这个皇帝再有万般不是,他也不能指摘一句。
所以,他委婉地辩白了一句,然后说了点京师的情况。
不过他先前说了,朝中事非奉旨则不能言,那既然他说了,显然就是崇祯皇帝叫他说的。
所以他说的这个话,就等于是崇祯皇帝又给杨振画的一个大饼子,杨振听了,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褚宪章见状,苦笑摇头,然后说道:“旅顺金州,孤悬海外,圣也知道,没有饷械万事难为。粮饷的事情今后会有的。至于军械,圣听说,都督所部兵马最擅火器,因此拣选了一批火器,让褚某一并押了来!”
“哦?”
褚宪章见杨振总算有了心动的样子,立刻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册子来,双手递给杨振,说道:
“圣知道都督喜用鲁密铳,这次便命兵部再拣选一批交付都督扩军备战。鲁密铳造办不易,当年兵部督造五千杆,拨付京营与直诸营卫。而今搜检下来,督府京营兵部武库只剩六百杆,堪用不堪用的,总之皆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