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虽然口头上给出了两个建议,然后以黄台吉现在的这个样子,他哪能御驾亲征去呢?
如果可以的话,以他对杨振的重视,对金海镇崛起的忌惮,他早就御驾亲征,亲自去打金海镇了,哪用等到多尔衮打不赢了才去?
所以,范文程所说的御驾亲征,眼下毫无意义。
这样一来,也的确只剩下一个使功不如使过的结果了。
如今,听了范文程的这些话,黄台吉心思电转,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但最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范文程见黄台吉默默无语,平静了下来,对自己的话似乎是听进去了,当下一边斟酌着话语,一边接着说道:
“南朝令杨振渡海新建之金海镇,位处我大清侧后,确是我大清心腹之患。皇上急于剿灭金海镇,急于除此腹心之患,皇上之忧思愤怒,奴才等人感同身受!
“然则,复州、金州以南直至旅顺之地,三面皆大海,地面狭长而多山,兼且人口又极稀少,与我大清兵以往征战之地方迥然有异,车马重炮行动不便,地利并不在我。
“况且,杨振所部人马,不仅地面之上有坚城凭借,更兼大海之上有水师可用,金州复州之坚城,倒不足虑,惟其海上之水师,甚可虑也,眼下敌有而我无,只能从长计议。”
说到这里,范文程见黄台吉不说话,但脸色阴郁,一时间担心自己说的话再激起黄台吉的怒火,担心他误会自己,当即又叩首说道:
“皇上,奴才所言,非是奴才长他人威风,睿亲王今次劳师糜饷,无功而返,甚至于损兵折将,丢失大批重炮,归根结底,即在于金海镇拥有大批海上水师可用,占有海上舟师之利。
“我大清国,若是没有一支足以与之匹敌的海上水师,则整个辽海,整个辽海沿岸,都将受到金海镇水师的威胁,不仅剿灭金海镇需要从长计议,恐怕盖州海州等等沿海之地,也将永无宁日了。”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黄台吉听了范文程的话,果然黑了脸,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个话。
尽管他知道范文程说得对,可是一向让他引以为傲的、无往而不利的大清兵,遇上了杨振的人马,却一再铩羽而归,无论如何也叫他心中极其不快,始终无法释怀。
范文程见状,觉得自己冷水泼得够多了,再说下去,以黄台吉现在喜怒无常的脾气,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呢,当下紧接着黄台吉的话头,说道:
“正是。皇上素有并吞天下之志,奴才等人岂能不知?然则欲速则不达,以当今之形势观之,南朝内乱日甚,时机极有利于我大清,对于并吞南朝,皇上无须急在一时,对于剿灭金海镇,同样无须急在一时。”
“范先生,此话,如何讲?”
范文程说出的这番话,果然说中了黄台吉的心思,立刻引起了黄台吉的注意,他脸上的阴云,也一下散去了不少,当即抬头盯着范文程询问。
“奴才说无须急在一时,是因为,一来我大清建造水师,绝非一蹴而就所能成立,需要一段时日二来,奴才观那杨振所为,隐隐然似有自立门户之志。
“若我攻伐杨振金海镇过迫,其与南朝君臣之间必抱团取暖,一时必然难以剿灭。若我进军稍缓,则其必生拥兵自重之心,
“到时候皇上再施以反间计,以南朝君臣之颟顸,不愁他们不翻脸。到那时,杨振麾下所谓金海镇,必然会重蹈毛文龙当年东江镇之覆辙。”
“哦?范先生,你是说不战而屈人之兵?”
“呵呵,奴才听闻,眼下坐镇宁远城的南朝蓟辽督师洪承畴,其对待麾下武将之霸道蛮横,比之当年袁崇焕,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黄台吉当然是聪明人,不需要范文程再多说,他已经知道了范文程的意思,当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最后说道:
“不错,想他杨振,独领一金海镇,遥居于,南朝之海外,即令其现在,对南朝天子无二心,然其粮饷补给,输送艰难,久之,必生二心。
“看来,朕对金海镇,的确是忧思过甚,过于急迫了一些。范先生不愧是,朕的先生,三言两语,就解了朕的忧虑。”
说到这里,黄台吉愤怒阴郁许久的脸上,竟然十分难得地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奴才能为皇上分忧,乃是奴才毕生志愿,皇上天命所归,英明天纵,方才所言先生之语,奴才愧不敢当。”
范文程见黄台吉当着几位宫中娘娘的面儿,当着同为内三院大学士之一的希福和刚林的面儿,公开称自己为先生,心中欣喜若狂,十分受用。
但他却不敢过分表现出来,当下战战兢兢地叩首于地,一边使劲拍着黄台吉的马屁,一边谦让着,不敢接受先生的敬称。
黄台吉见状,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接着说道:“然而多尔衮劳师糜饷,损兵折将,大失朕望,却不能不有所处置。范先生,你以为该当如何处置为好?”
说来说去,黄台吉终究对多尔衮还是有防范打压之心,如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绝对不容许他错过了。
但是他也认识到了,多尔衮兄弟实力强劲,处置重了,对方不接受,引起反弹,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