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出去。
我身边并没有什么搪瓷罩子。
月光笼罩着山林,夜风吹过,呼声阵阵。
不远处还站着很多高高矮矮的身影,他们或是人形,或是动物的外貌。
许是夜色深沉,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能看到那一双双亮灿灿的眼睛,心头涌现出无数的感激,我朝着它们跪地叩头,“应应感谢山灵众仙相助,此恩德应应必会报答。”
是他们用修为帮我解的掌毒,亦是他们用念力助我起的势。
虽然我还没有灭掉大魔,没冲破天道的考验,却在他们的相助下先一步起了势!
这本是一道无解的死题,愣是让凤清村的一众山灵帮我盘出了生机!
“应应,你不用客气,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这也是我们一众修道者的本心,只不过你的情况着实复杂,劫前三三,劫后又三三,三途八难,险后还有险,我等只能帮你保住命脉,再助你修为大涨,至于你身体里的败气……”
白仙儿奶奶叹出口气,“应应啊,本座问你,时至今日,你是否后悔过让败气入体?要是没有败气,你的人生不会如此艰难。”
我额头触碰着冰凉的地面,即使寒风呼啸,身体也不觉得冷,“白仙奶奶,金刚怒目能降伏四魔,嫉恶如仇是善,菩萨低眉能慈悲六道,悯爱众生亦是善,应应曾一度迷惘,不知要如何去做自己,但现在应应知道,纵使让我重活一次,让我回到十三岁,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我忤逆不了自己的天性,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性格,我永远都是这样的我,愿用萤光之力,尽我所能,普济世人。”
“好啊,万法从心生,心心即是法,守一而无疑,法法皆心法,心怀大爱者,必有大福还。”
白仙儿奶奶说道,“我等一众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你会得逞所愿的。”
我听出她有功成身退的意思,赶忙道出心头疑惑,“白仙儿奶奶,您知道我是自耗的败气之人,功德入体如同情意灌身,常理来讲,这回我肯定是承受不住的,可我不但受住了,好像什么都没败,这是什么原因,是众仙家帮应应败了什么吗?”
“傻孩子,你怎么没败呢。”
白仙儿奶奶发出一记复杂的笑音,“你本该生下一对龙凤胎,他们是天赐的福气,可你并没有留下他们,本座为问你,失去他们,算不算败?”
我无言以对。
“应应,你今年二十三岁,大好年华,却敢用五雷掌自轰,亲手送自己上路,这算不算败?”
我,“……”
“即便你已心力交瘁,自感难逃一死,临行前依旧在施行善举,不但把钱财散出,还将其中一个麒麟子给了你的舅妈陈艾秋……”
白仙奶奶轻声道,“作为母亲,你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儿子,想必你在那时那刻,定然是心如刀割,本座问你,这算不算败?”
“……”
眼泪落在了混合雪晶的泥土里。
我腹部好像又有了流产时的痛感,整个人都泣不成声。
“应应,你还要怎么败呢?你早已抽出了自己的筋骨,做了能做的一切了。”
白仙奶奶仍是叹息,“世间踏道者,大多是要从有我进入无我,从困惑升华到开悟,唯你不同,你要走的是一条截然相反的路,你是本来无一物,需要惹尘埃,转而再拭去尘埃,或许,是你前世起点太高的关系,初入世的你,是个近乎完美的孩子,你温和、聪慧、乖巧,与世无争,可作为人,又岂能不争?不争,你就体察不到世情,不争,你就缺少斗志。”
“所以,你势必要从无我先进入到有我,从不争到争,从不在乎到舍不得。”
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应应,你本性高洁,若你前世选择飞升,你会是个称职的神明,你的无私亦会受到敬仰,但你选择了投胎转世,身为人,你的脾性会尤为不合群,成长的一路,你势必要鲜血淋淋,并且,你还会饱受质疑。”
“正所谓,澹泊之士,必为浓艳者所疑,检饬之人,多为放肆者所忌,因为品性高洁的人,一定会遭受到追求利益之人的怀疑,谨慎克几的人,一定也会被放肆之人所嫉妒,世人常说凭什么,凭什么你比我幸福,凭什么你比我聪慧,凡有血性,必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
白仙奶奶低声道,“古语有云,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可,你偏偏是个至善的性子,你的思维里没有恶,你也接受不了恶,这样的你,自然适应不了人世,忧勤是美德,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澹泊是高风,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啊。”
我静静地倾听,的确是这样,不太会做人的我,做成了最干瘪枯燥的人。
“幸好,你借助这一身败气,接受大魔试炼,反而修出了人心,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白仙儿奶奶感慨道,“最重要的是,你浸泡在苦水里,本性居然丝毫没变,这是最为难能可贵的,应应,你还有一段很艰难的路要走,去吧,去完成你还未完成的使命,我等山灵众仙,会等你归来。”
呼呼~!
冷风吹拂起地面的沙粒冰晶。
我被迷了眼,恍惚间感觉后脑勺被摸了几下,随后便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除了白仙儿奶奶,没谁再刻意跟我说些什么,只无声的传递出支持我的气场,宽慰着我。
我跪地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心头默默地道着感激,但凡应应能活着回来,都会给山灵众仙重修洞府,上供拜谢,虔诚献礼。
扑棱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