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垒和神荼看定了孟彰。
“从时局上来说,现下早已不是我们各位兄弟手足被封印、最为无力、落魄的时候了。”郁垒道。
神荼又是接话:“我们已经从那个处境中走出,现如今的我们,已然让阴神正位成为天地间的大势,只需要跟随着时间流转、人心变幻,阴神正位的大势就会变成现实,我等亦将步步拾起原本属于我们自己的荣耀。”
“在最落魄、最危难时候的我们或许会需要这些小孩儿,但走过了那个时间段的我们却不是。”郁垒道。
神荼也是颌首。
“若从方法上来说……”郁垒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们也不需要。”
孟彰听着这话,心神轻轻一动。
不是这句话有什么特殊。它一句话就十来个字,能有什么特殊呢?
真正触动孟彰心神的,是郁垒说话时候眉眼间流淌着的悲悯。寒凉却纯净的神光萦绕在这位门神的周身虚空,是天地在簇拥环护,也是郁垒这位阴神的本心在映照八方。
神荼像往常每一次似地接着郁垒的话往下说道:“那些鬼婴胎灵都是未长成就早早夭折的小孩儿,生时没能得享平常人所能享有的寿数,亡去落到阴世天地里以后又没有后人祭祀,甚至被父母、血亲掩埋去自己的存在,实在是可怜得很。”
“莫说我们还没有落到需要借助他们力量维系己身存续的地步,就是真的到了那种境况,我们又如何能够再将这些可怜的小孩儿拖入我们所在的漩涡和乱局里?”
“原来是这样……”孟彰恍然,“你们其实一直在看着他们。”
什么时局不合适、什么已经不需要了不过是顺带的理由,这些阴神们真正将一应鬼婴胎灵划归给他的原因,分明就是后头的那一个。
让那些鬼婴胎灵在这阴世天地里保持着相对的独立,而不是被人当做某种资粮搅和进时局的漩涡之中,就是各位阴神神尊们在解脱己身困境的同时能够给出的最大庇护。
神荼摇了摇头:“也不算是一直在看着,就是收拢了些命途坎坷的女子,叫她们帮着解决一些小麻烦而已。”
“将他们划归给我,你们就能……”放心?
尽管孟彰的话没有说完,郁垒、神荼两位门神也完全领会了他的问题。
“这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你这段时日以来跟他们之间的来往,所有人都看着呢,如何还担心这个?”郁垒先道。
神荼也笑着问孟彰:“你会让那些小孩儿成为你手里用于冲锋陷阵的尖刀吗?”
孟彰不假思索地摇头。
郁垒也问:“那你会让这些小孩儿成为你手中可以再生的修行资粮的一种,对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令他们物尽其用,直到他们所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完全压榨干净后再将他们当废物一样丢弃?”
孟彰再次毫不犹豫地摇头。
于是郁垒、神荼两位门神齐齐笑开:“这不就是了?”
孟彰直愣愣地看着两位门神,一时半会儿愣是没想明白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所以,两位兄长方才所说的天命,其实都是在诓我的?”
两位门神面上眼底的笑意陡然一滞。
“没有的事!”神荼先道。
“对,我们绝对没有这样想过!”回过神来的郁垒也快速跟上了神荼的脚步,接话道。
“天命是真的天命,但利弊我们也确实是权衡过了的。遍数整个天地,”神荼正色道,“也唯有阿彰你最适合这个担子了。”
郁垒也点头:“阿彰你也知道,虽说我们如今的头等大事就只是正位天地,可在正位天地以后,我们也并不是真的就能腾出身来的。”
“更准确地说,如果现下的我们还算是有些时间来看顾这些小孩儿的话,那等我们正位天地以后,就真是连这一点闲暇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