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先贤吃了神荼这一记喝问,又怔怔看了洞开门户的那一尊圣皇塑像,片刻才回过神来。
“见谅见谅,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激动,没注意到这一茬……”
郁垒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怒瞪着那位农家先贤不作声,只暗下询问旁边的神荼:“你看这人是真没注意还是准备抓住机会想跟阿彰强行结下联系?”
神荼斜了郁垒一眼,很有些无言。
“你说呢?”
郁垒眼中不由神光汇聚,更仔细地打量那农家先贤。
“他竟然还真不是有意的?!”
神荼懒得理会祂,只给祂送去了几句话。
“似他这样常在田间里劳作的人,心思就是没有旁人那样狡诈。他说他没注意该是真的,方才这人的心神,都被那些新培育出来的粮种给吸引过去了。”
“他对阿彰行礼,估计就是下意识的……”
因为受过礼,那农家的人想要从孟彰这里再求取粮种就更顺理成章了。
“没有道理啊,”郁垒皱着眉头,多少有些不解,“那些新的粮种烙印虽然是在阿彰梦境世界里培育出来的,可它们的源头还是他给的,他又是炎黄人族族群里的先辈,只要他跟阿彰开口,阿彰没道理死守着这些粮种不给的……”
“你觉得没道理,但在这人那里,却是下意识的选择。你觉得是你想得太简单,还是他想得太复杂?”神荼只噙着一点幽幽的笑扫过金銮殿里晋武帝司马檐以及各位朝官大臣,问旁边的郁垒。
郁垒跟着神荼的目光转了转,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炎黄人族族群里,那些世家望族对各种资源的封锁,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郁垒问。
明明最初的粮种是那农家先贤拿出来的,借孟彰的梦境世界一番培育后新出现的粮种,居然还要那位农家先贤以为必得好声好气乃至花费相当代价才能求得部分?
何其的荒谬,何其的可笑。
然而,这一幕偏生就出现在了祂们的面前。
而这荒谬的、可笑的一出,显然不是阿彰的缘故,阿彰还在定中,从早先到方才还未曾再说过一个字,他先前也没有这样的旧事。那,就是炎黄人族族群那农家先贤的错了?
谁会平白无故对另一个人弯折自己的腰?
这农家先贤虽然习惯了在田间地头耕种劳作,腰背时常得弯折着去侍弄作物,但那是对供养他们的作物,也是对承载他们的土地,可不是同类,更不是随便一个小儿。
既然一切对因由不在孟彰身上,也不在这位炎黄人族族群的农家先贤身上,那在谁的身上还不明白吗?
“可能,这么多年过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吧。”神荼回答郁垒,神色极淡。
习惯了将最好的东西尽可能多、尽可能久地收拢在自己手里;习惯了只要自己出力就一定要得到回报,甚至是九出十三归;习惯了自己高高在上,哪管对面是什么身份、什么功绩……
郁垒回想起自己曾经所见种种,也是叹了一声:“或许,你说得很对。”
“他们就是习惯了,所以忘记了真正的尊卑,忘记了什么叫长幼。”这位门神话语忽然一转,问道,“你觉得阿彰什么时候能扫清这些脏污?”
神荼脸色不变:“早着呢。”
无论是阿彰自己的修行,还是他的种种布置,都还只是刚刚开始,各色条件都未曾成熟,是能急得来的么?急什么急?
郁垒面上快速闪过一丝恹恹。
“因果不彰,善恶悖逆,谁见了能好受?”
神荼静默须臾,才缓慢道:“所以我才打开了那样的一扇门户。”
似对面那位炎黄人族族群的农家先贤一般的大善人、大贤者,普天之下能坦然领受他一礼的,也没多少,祂只给他挑了个最合适的。
两位门神暗下交流其实没有耽搁多久,祂们也舍不得让那位大善人继续忐忑煎熬着。
“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只是……没有下回了。”神荼故作冷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