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我妈妈还有另外的孩子。”他认真地说,“我希望我父亲的血脉就此断绝。”
我不禁一愣,说;“你弟弟他……”
“他先天性发育不全。”权御说,“不能生育。”
我没说话。
如果我再婚,肯定要找一个不要孩子的男人,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可是当权御是这样的理由才不生孩子时,我心里还是很难过的。厌恶自己的父亲厌恶到憎恨他的血脉,那就等于在厌恶着自己呀。
一个厌恶着自己的人,活得多么拧巴……
权御妈妈的墓地在一处小教堂附近,这里看样子不是墓园,只葬着权御的母亲一个人。
权御说:“我妈妈走的前几年一直很不快乐,于是她就入了教,和她的姐妹们见面时会感到放松不少。后来她们约好一起葬在这个墓园里,不过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只有我妈妈。”
我说:“这至少证明你妈妈的朋友们都还在世。”
“不。”权御抚着那个没有贴照片的十字架,用手指擦去那上面的尘土,神情就像在抚摸最爱的礼物,“有几个也已经走了,但她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有选择这里。”
我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望,便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坚持自己的誓言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是啊,很困难。”权御说着,转头看向我,说,“但我可以坚持。”
“……”
他目光坚定,我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母亲在世时,常常告诉我,世间万物没有永恒,追求永恒毫无意义。”他说,“只要当下被爱着,当下觉得幸福,就足够了。即便将来会痛苦、会失去,也不妨碍此刻的美好。”
我说:“你妈妈说得真好。”
“是啊,”权御轻声说:“听上去很好。”
我自然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赞同,便问:“你有不同的看法?”
“我是一定要执着的,我要追求永恒。”权御说,“即便最后追求不到,也能更加靠近,这是人类的本性。”
我看着他,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永恒?”
权御没说话,用我们在路上买的小扫帚扫了扫墓碑,并放下花。
我没有催他,而是望着墓碑。
这上面没有照片,也没有名字,而是写着:“我最爱的母亲。”以及权御留下的落款。
这其实给了我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仿佛这个女人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切,只有一个座位别人母亲而存在的代号。
不过这也能看出,权御真的很爱妈妈。
直到做完了这一切,权御忽然开了口:“我要追求永恒的爱。”
我的思维早就已经飞出去了,这会儿愣怔了一下方才回神,望向了权御。
“我要追求永恒的爱。”他望着我,轻声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没有永恒,但正因为我在追求,所以我能尽可能地离它近一点。”
的确,追求永恒是人类的本性。
人类一直在追求永恒,虽然从未成功,但始终为此而努力着。
我们总想活得更久、跑得更快,变着花样地试图永垂不朽。
但说真的,虽然知道是这样,但我内心还是比较喜欢他妈妈的话。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都是个普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