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岭回过神,又见给他量尺寸的店老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伸手指了指帘子外头,还专门加大了点儿音量,放慢了些语速,看起来,就像是在帮助像他这种因为即将成亲而欢喜傻了的新郎官,理解话里的意思。
店老板对他重复,“尺寸已经量好了,外面那几位郎君是在问你,什么时候出去?”
沈岭下意识看向店老板用来记录尺寸的簿子,“这么快就量好了?”
“小沈郎君,”店老板看起来更加无奈了,“早就量好了,你还是快出去看看要改哪一套吧。”
在成衣的基础上重新改尺寸,虽然简单,但也耗时,等到最后全都定下来,也过去了小半天。
出来时已是午后,几个人随便找了一处小食摊,要了几样东西。
吃饭的时候,沈岭将他们想知道的事,拣了几句简单的说了。
“原来她竟然是当年那个妹子……”
卢虎震惊的连眼睛都睁大了一圈,虽然当年那件事距离现在已经过去许久,他也差不多忘记了那个小女郎的模样,但那件事却始终记在心里。
如果不是那个小女郎专程追去县衙,当面证实他们的清白,使县令改了主意,让他们协助府衙捉拿拐子,他们后来也抓不到那群可恶的拐子,让镇上重归平静。
“天哪,那可是乌骓马啊……”
兰执在最初感慨过造化弄人以后,又把重点落在了这一大份资产上面,“沈岭,你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好事儿,如今才能等到这么好的媳妇!你现在又有宅子又有马,也算是镇子上的富户了,哪天等皮保贵蹬了腿儿,他那个位置,保准儿得你来坐!”
“我支持沈阿兄当队主!”卢豹跟着道,“沈阿兄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跟着沈阿兄混,肯定有好果子吃!”
沈岭抬手就给了卢豹一个栗暴,“好果子吃?那话是这么用的吗?”
之后又正色道,“你们都听好了啊,宅子和马那都是人家的,我只是沾了点儿光,你们嘴里都给我有个把门儿的,别出去给老子胡说。”
“知道、知道,”兰执端起面汤碗,和沈岭端着的那碗碰了碰,“新郎官,等成亲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群兄弟啊。”
“少放屁。”沈岭拿面汤碗撞回去。
两只粗瓷碗“砰”的一下撞在一起,面汤与面汤溅到一起,倒是溅出了浊酒的架势。
兰执端着手里的面汤碗,神色突然变得极其复杂,嘴角还抽搐两下,只觉得眼眶发酸。
“真他娘的怪!”
他笑骂一声,“你只是要成亲了,又不是再也不出来了,老子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哭?”
……
小食摊上推碗换碗,承华宫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置办的东西都已经收进了新赁的宅子,如今那边的事宜是云青和沈家大娘在一起操持。
云竹捧着一身新改好的喜服进来,面上虽带着喜色,更多的却是笼着的一层忧色。
“怎么了?”虞欢见状,问。
“这些对公主来说,太寒酸了。”
“不过是权宜而已,”虞欢将喜服拿过来,展开,露出上面绣着的一小片鸳鸯,她以指腹在上面轻抚几下,“这绣的不是也很好看吗。”
云竹还是觉得难过,她回想起这一路的艰险,还有离宫时,宫中那地狱一般的情形,只觉得从前的种种如梦。
“公主本该嫁给一位盖世英雄的——”
大燕的琅琊公主,曾以巾帼之身,品评天下之士。
若招驸马,自是当世豪杰,又岂是那等乡野凡夫所能及?
然而虞欢却不以为意,只看着针脚虽粗,但同样用心的绣纹,记忆里跟着浮起一幕,是当初沈岭在平息京中叛乱,获封高位后,踩着一路明刀暗箭,仍谈笑自若的样子。
“焉知他不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