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兰黛又恨又怕,正在这时,她耳畔隐约听见了沉沉一声冷哼。
像小孩子发脾气时的冷哼,又坠着化不开的血色,铁锈味潮湿逼人。
仿佛走过一家光线昏暗的打铁铺,于角落里看到一只锈迹斑斑的劣剑,你嘲笑它由凡铁制成,愚钝不堪。当你指腹不经意抹过它的剑刃,刹那间,整只手齐腕断开,溅了满身的血。
赖兰黛后知后觉,那人手中原是有一柄剑的。
大概是柄很不如月歌的剑,乌漆嘛黑,阴冷低沉,见主人抚摸别的漂亮剑,便不忿地哼了一声。
个性鲜活至此,怕是生了剑灵。
一位能让本命剑诞生剑灵的剑修!这是宿师兄都达不到的境界!
难怪月歌想跟着对方走,想以漫天月色侍奉新的主人。
赖兰黛心生惧意,还有浓浓的不解: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一个人?
对方是为了抢月歌而来,还是意图挑衅凌云剑宗的尊严?
令梨:我只是想来报销一张票据。
月歌剑触感微凉,像只深海中追着月亮倒影的小海豚,湿润的喙期待地亲吻令梨的手指。
可爱是很可爱,放在平时令梨也很乐意再撸一撸它,可惜家里那位似是打翻了醋坛子。
“生气了?”令梨收回手,像摸小孩子脑袋一样摸摸手中剑的剑柄。
蔓延的月光触到破烂长剑的剑尖,被血色哗得震成碎片,撒了满地。
如梦似幻的月色逐渐染上浓厚的铁锈色,银白的月歌剑光茫闪烁不定,被同类的不友好骇住了心神,不敢妄动。
它乃银雪矿打造的宝剑,向来只有别的剑在它手中吃瘪的道理,从没想过自己竟被一把凡铁打造的劣剑震到不得动弹。
明明只是来报销干洗费却不知道为何陷入修罗场的令梨琢磨了一下:她还年轻,不是很想现在就体验多子家庭的艰难端水生活。
“我修炼的也不是二刀流。”令梨用安抚地语气对她的本命剑说,“乖啦,野花哪有家花香,我最爱你了。”
剑尖震了一下,男童清脆的声音在令梨识海中响起:“说的好听,你还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
令梨:“人家是长得好看嘛,我也不能空口说瞎话。”
男童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我为什么不好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令梨心虚地掐没了声音。
是的,她当然知道自己本命剑为什么不好看。
因为这把剑是她亲手炼的。
用在路边打铁铺买的凡铁和打铁匠拿普通煤炭生的火,新人打铁实习工小梨磕磕绊绊炼出的第一把剑。
她那时刚刚引气入体,炼出的剑甚至不能用“劣剑”来形容。
后来陆陆续续又重新锻造修理了几次,勉勉强强从一把“什么玩意”变成了一把破破烂烂的长剑。
……好像也没什么进步。
但剑成型的那天令梨很高兴,迫不及待想劈个什么东西,正好路边有个瓜农扛着扁担路过,令梨兴冲冲地盲选了一个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