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名胖和尚双目赤红,面目扭曲,强撑着没有跪下去,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是幽兰寺的浮屠殿首座苦陀禅师,具备六阶搬血体魄,平日德高望重,架子甚大,此时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活着不好吗?”
江晨迈着轻快从容的脚步,从胖和尚身边走过。
苦陀禅师咬着牙,两腿打着摆子,感觉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诉苦,好像承受不了这一身肥肉的重量了,但他硬是扛了下来。
直到江晨擦肩而过之后,苦陀禅师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低吼一声,整个身躯就好像被压扁的弹簧一样猛然弹飞出去,暴跳两三丈高,落地之后飞快转身,擦了一把汗水,心有余悸地瞧向大殿之内。
对于江晨而言,只是简单的几步路。对于苦陀禅师来说,却像是再世为人,重活了一遭。
望着周围倒了一地的武僧,一向严苛的苦陀禅师这回却没有呵斥他们。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要想在一头史前巨龙面前站稳,需要多大的勇气。
放眼整个幽兰寺,也只有浮屠殿首座苦陀禅师才具备这样的勇气。他没有给幽兰寺丢脸!
大殿之内,江晨望着眼前的血腥场景,不由皱起眉头。
许远山一手按着白飞霜,一手拿着匕首,浑身沾满了鲜血。
都是从白飞霜身上流出来的血液。
倒在血泊中的白飞霜,身上已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俨然活不成了。
许远山的手上、身上、脸上都是血迹,手里的匕首还在往下滴淌血珠。
他的表情狰狞又诡异,像是一只刚刚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
察觉到江晨的到来,许远山转过头,染血的脸上似哭似笑:“江公子,你终于来了。”
江晨没有说话。
他看着许远山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像是看着一只癞皮狗,或者一只苍蝇,一条蛆虫。
苍蝇叫得再响,人也不会跟它说话。
许远山嘴角抽搐着,发出尖利又怪异的声音:“这个女人背叛了我,我杀了她,能不能将功赎罪,饶我一条狗命?嘿嘿嘿……咕咕……呼呼嗬嗬……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你一定不想脏了手对不对?饶了我……嗬嗬……”
江晨看着这个疯癫般的可怜虫,默立片刻,忽然转身向殿外走去。
许远山瘫坐在地上,心脏狂跳,丢开匕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涕泪横流。
他忽然想到一句话,忘了是谁说的,但在此时此刻格外应景——只要你把自己变成一坨屎,就再没人踩在你头上了。
哪怕像蛆蝇一样卑微活着,但终究是活下来了,不是吗?
哪怕是像蛆虫一样靠啃食尸体而活,但总好过变成尸体被蛆虫啃食,是不是?
许远山捂着脸,满手沾湿,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大殿之外,苦陀禅师正活动着腿脚关节,却发现刚刚进去的那尊煞神又走了出来,并且正在朝他走来。
苦陀禅师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他那双刚刚缓过来的腿骨,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能跪!不能跪……”
苦陀禅师咬紧牙关,给自己打气。
你刚刚已经做到过一次,这次也一定能做到的!
所有人都看着你,他们都是软骨头,只有佛爷你是幽兰寺最后的脊梁!为了幽兰寺,佛爷你不能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