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远猛地回过头还想说什么,但是在触及楚慈的目光时猛的顿住了。
楚慈倚坐在床头上,微微扬起头来看他,目光平稳沉静,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僻的意味。
“你看,我就不怕他。”楚慈缓缓的说,声音里带着舒缓的轻慢,“我从第一次跟他打交道开始起,他对我展示出的就是绝对暴力、强势、不容拒绝、铁血无情的那一面。他打人不犯法,他合法持有枪支,他可以算作这个社会的暴力典型,所以我不愿意跟他打交道,我甚至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不,这不是害怕,就像我整天看到一只苍蝇在家里嗡嗡的飞,我不会害怕这只苍蝇,但是我憎恶跟它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果赶不走这只苍蝇,那我就自己离开。”
他顿了顿,说:“你曾经说韩越是真的喜欢我,韩越也说他以后会改,会学好。这话的真假姑且不论,但是在我这方面来看,不论他以后变成怎样的一个好人,在我眼里他始终都代表着暴力和冷血,代表着卑劣、自私、自高自大和仗势欺人。因为我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请他离开我家的时候,他用手铐把我反铐在椅子上,足足两天两夜。”
任家远呆了一下,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半晌他才咳了一声,从喉咙里发出紧巴巴的声音:“为什么好好跟我说这些?”
“因为你今晚,看上去像是喝多了。”楚慈淡淡地道,“尤其是你看着我的时候。”
任家远自认早就过了毛头小子的年龄了,但是楚慈话音未落的瞬间,他脸色轰然一下精彩起来,全身血液都涨到了脸上,紧接着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我,也喝多了。”楚慈仰起头,深深的靠在床头上,叹息的声音轻微到几乎不闻,“我只是……只是太累了……”
任家远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也挪不开脚步,头脑空白手足无措。而楚慈就维持着那个姿势,深深的疲惫的仰起头,毫无防备的露出他线条漂亮的喉咙。
任家远知道这时他应该赶紧离开,应该立刻告辞,但是他张了几次口,都没法发出正常的语调。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在静谧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喂,裴志?”
裴志在电话那边劈头盖脸的问:“你在哪儿呢老任,怎么打电话去你家没人接?”
任家远不论如何也不敢照实说他在楚慈的卧室里,不过幸好裴志也就是那么一问,紧接着就转移了话题:“赶紧来医院一趟,出事了。赵廷在春畅园楼下被砍了一只胳膊,正送到你的医院去急救,你赶紧过来看看情况!”
任家远大惊:“什么?被砍了一只胳膊?!”
任家远赶到医院的时候有点晚,因为楚慈听了电话之后要求同去。任家远本来不打算带他的,第一是他知道楚慈身体不好,胃出血刚刚出院,今晚还喝多了;第二是他知道韩越已经忌讳上了赵廷,要是他知道赵廷出事的当天晚上楚慈特地去看他了,估计又是一场麻烦。
任家远本来是打定主意劝楚慈在家休息的,但是楚慈坚持要去,态度异常坚决。他这么大的人了,任家远又不能把他关家里不让他走,何况他本身又很难拒绝这个工程师的要求,所以最终只能妥协。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三点,手术还没做完,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围满了警察。裴志正和医生等人说话,一见他们来,顿时愣了一下:“楚……工?你怎么来了?”
任家远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解释,楚慈说:“任医生载我来的。”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光线的原因,裴志脸色似乎变了一下。
“……你们刚才在一起?”
任家远猛的僵住了。
楚慈说:“他请我吃饭。”
那一声轻描淡写风淡云轻,几乎找不出半点多余的感情色彩,就像路上见面打个招呼说“吃了吗?”一样正常。
但是他话音刚落,裴志的眼神就立刻变了,任家远只觉得那目光就跟钢针似的刺在自己身上,弄得他差点打了个冷战。幸亏那只是刹那间的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裴志就收回目光,微笑着道:“楚工刚出院,这么晚了应该在家好好休息,怎么能随便跑过来……你来了心意就尽到了,我赶紧叫个人送你回去。——啊不,已经这都三点了,一来一回还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干脆我开个病房给你睡得了。”
说着裴志扭过头去:“小张!去跟副院打声招呼,我有个朋友刚出院身体弱,大半夜的熬不得,叫他开个单人病房出来。”
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闻言哎了一声,转身匆匆走了。
楚慈说:“我真不想再睡病床了……”但是说着就打了个哈欠,虽然他用手捂着,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了的疲惫。
“将就一晚上吧,刚出院的时候是要小心点。再说人最熬不得夜,不是说了吗?一夜吃头猪,不如一觉呼。”
裴志话说得非常温和,但是也很坚决。楚慈不想跟人在这个问题上争执,揉揉眼睛醒了醒神,问:“赵廷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直处在尴尬状态中的任家远也一下子皱起眉,认真起来。
“哦,这个,刚才跟警察谈过了。老赵今晚叫了个小姐去春畅园,结果下车还没走进公寓的时候,那小姐被人从身后打晕在地上,老赵也被打晕后砍掉了右胳膊。”裴志吸了口气,说:“被发现是在十二点半左右,一个深夜回家的邻居被吓得魂飞魄散,当时就打电话报了警。当时那条右胳膊就掉在身体边上,血流了一地,幸亏发现得早,还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