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时,杜宝钏正忙着给宋之书新做的几双鞋垫。那小子时刻蹦跶不停,鞋垫做厚一点,也能少费些鞋。宋知琴在淘米洗菜,准备晚上的饭食,杜宝钏放下手里的针线,开了院门。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立在门口,身着长衫,文质彬彬,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包袱。“婶子好,我是之棋书院的同窗,我姓赵。”赵六对杜宝钏拱手一礼,态度和顺恭敬。“书长很是关心之棋的学业,之前的讲会他没有参加,书长特意让我整理了一份资料给之棋送过来,希望对他的府试有所帮助。”“哎呀,这也太麻烦你们了!”杜宝钏心中感激,连连道谢,“也有劳书长惦记,你快请进!”“二福有事刚刚出去,我这就让人去喊他回来”“不用,不用。”赵六连忙摆手,阻止了杜宝钏。“我把东西给他放下就走,马上就要考试了,我也要尽早赶回去看书呢。”他既然这么说,杜宝钏也不好让他一直在家里等着宋之棋,她将赵六迎进了堂屋。“赶了这么远的路过来,总要喝杯茶再走,你且坐坐,我去泡茶。”四喜带着五福六福出去了,家里只有宋知琴和杜宝钏在。赵六是外男,岁数又不大。宋知琴不好出来招呼,只能暂时避在灶房里。“婶子,我能不能先去之棋的房里?”赵六举了举手里的小包袱,“这些资料着实珍贵,我得给他好生放下。”杜宝钏了然,抬手一指。“穷家僻壤,没什么可避讳的,小郎君你自便,我去给你端茶。”赵六含笑应好。待到杜宝钏进了灶房,赵六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宋之棋的房间。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翻开枕头,将药粉细细撒了进去。这枕头里边是麸皮,外头包了一层薄棉,正好方便他放药。神不知,鬼不觉。随后,赵六从小包袱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到桌上,顺手翻了翻手边写好的几张墨纸。光看这笔字,就知道宋之棋的学识必定不差。可惜了。杜宝钏端着茶水进屋,见赵六站在书桌前,客气地道:“乡下人家,房间有些简陋,让小郎君见笑了。”“不会不会,”赵六指着桌上的小册子道,“婶子,东西我给他搁下了,麻烦你转告之棋一声。”杜宝钏应好,和赵六一起回了堂屋。草草饮了口茶,赵六便起身告辞。杜宝钏留他在家里吃晚饭,赵六拒绝,很快离开了宋家。宋之棋对此毫无所觉。他带着七喜一路往大毛家去,路过河边时却被绊住了脚。一阵急过一阵的求救声从河岸边传来,像是有人掉到了河里。宋之棋拉紧七喜的手,朝河边走去。小壁虎从七喜的袖子里钻了出来,呲溜一下,跑得不见踪影。宋之棋朝河边看去。这边的河岸上长着半人高的蒲苇,春日里早早生发,密密麻麻一大片,将近处的河岸遮得严严实实。隐约中,似乎有一个人正在挥手求救。宋之棋刚要迈步,七喜的心声就传了过来。【你说那人是谁?扈小壮?他掉水里了?】宋之棋一愣。是他?虽然劳药婆无恶不作,扈小壮在村里也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但总归是一条人命,不能视而不见。宋之棋打算救人。【这是我二哥的情敌啊,我要不要告诉他呢?】宋之棋:……求问,情敌何所谓?七喜挠了挠下巴,有些纠结。【什么!他没有掉水里?那他为什么要在那里求救?】七喜看向肩膀上的小壁虎。这个角度……脖子费老劲了。七喜伸手一扯,捏着住小壁虎的尾巴,将它拎了起来。小壁虎脑袋朝下,晃晃悠悠。宋之棋赶忙道:“七宝,你把它放到二哥手里吧。”也好。宋之棋摊开了掌心。小壁虎静静地趴了两息,才又蹦跶起来。【他是假装落水的?】七喜恍然。【啊!他应该是看到我二哥从河边路过,就想装落水让我二哥去救他,趁机再把我二哥推下水,对不对?】七喜觉得自己真相了。【他张口闭口说我二哥是个病秧子,肯定觉得我二哥落水之后会生一场大病,说不定都没办法参加府试了,那他就有机可乘可以去和二秀姐提亲了!】怎么又扯到了刘二秀身上?宋之棋听得莫名。【哎呀,真愁人啊!】七喜的眉间拧了座小山。【四姐说不能把二秀姐喜欢二哥的事情告诉他,这会扰乱二哥的心神对他考试不利……那我要怎么让二哥知道扈小壮视他为情敌、对他不怀好意,二哥不能去救他,不然的话,他就真的上当了!】宋之棋:……如今的小娃儿都懂这么多了吗?四喜真该好好读书了。今日归家,他就要把四喜的业余时间安排得满一些,这样,她就没有工夫胡思乱想了。七喜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给四喜拉了一波仇恨,她还在抓耳挠腮。【要不我干脆无赖一把,就是不许二哥去救人,不需要理由!】嗯,就这么干了!“七宝,扈小壮好像是会凫水的,他怎么会掉河里上不来?”宋之棋及时地送上了下墙梯。啊!这样吗?七喜手脚并用地开始比划。【二哥,他是个坏东西,肯定没安好心,你别被他骗了!】宋之棋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好,二哥听七宝的,不过……”宋之棋顿了顿,才继续道:“总不能白白让他辛苦一回,他这么费心费力,努力总该有所回报才是。”七喜咧嘴,无声大笑。二哥又有坏主意。宋之棋扬声道:“七宝,咱们不会水,没有办法下河救人,还是赶紧去村里喊人吧!”说完这句,他拉着七喜转头就走。蒲苇丛里的扈小壮呆住了。就这?真该让二秀来看看宋之棋的真面目,他居然见死不救,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扈小壮气冲冲地爬到了岸上,从蒲苇堆里摸出鞋子,火急火燎地穿鞋。他要赶紧去找二秀和宋之棋当面对质,揭穿他伪君子的真面目。一股大力蓦地袭来。扑通!扈小壮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水里。早春的河水冰凉刺骨,刚才扈小壮不过勉力忍耐,如今整个人掉到河里,他再也控制不住,抖得不能自已。扈小壮好不容易在河里翻过身来。刚冒出半个头,眼睛还没见光,就感到头皮上传来一阵剧痛。娘的!哪个丧门星,竟然拿竹竿戳他的头!等他上去之后,看他不把这丧门星打得哭爹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