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通脸色一白:“不、不行。”
“傅大人别忘了,你家中不止知宁一个女儿,还有知文这个儿子,你总不能叫他也无辜受牵连吧?不过是舍弃一个女儿,便能换来傅家平安昌盛,说起来也不算什么赔本买卖,郡公也不算苛刻,还特意给了您三日时间……”
李成接下来的话,傅通已经听不清了,僵坐许久后失魂落魄离开,连招呼都忘了打一声。
等他回到家时,已接近亥时,一只脚刚迈过大门门槛,便看到傅知宁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昏昏欲睡。
已是腊月初,早梅开始绽放,月光与梅花瓣一同飘落在她身侧,为她镀上一层清辉,鬓边散落的碎发慵懒随意,愈发衬得她不像凡人。
他这个女儿,当真是生得极好。
傅知宁若有所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沉默一瞬:“爹。”
“怎么没回屋睡?”傅通板起脸。
傅知宁懒散起身:“听说你出去了,便出来瞧瞧。”
傅通轻哼一声往屋里走,傅知宁立刻跟上:“是为了我的事?”
“不然呢?”傅通没好气地反问。
傅知宁脚步渐缓,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傅通一回头,便对上一双皓月般清澈的眼眸。他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不耐烦道:“回去睡觉,事情已经解决了,也不知上辈子犯了多大罪,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个不孝女!”
嘴上骂着,转头回屋去了。
傅知宁独自在院中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傅通越来越提心吊胆,却始终没舍得将女儿jiāo出去。三日一过,郡公府和其他几位大人的弹劾奏折,便上呈到了司礼监。
司礼监内,秉笔太监孙志看了几封说辞相似的奏折后,不由得轻笑一声,眼角褶皱顿时挤到一处,笑呵呵的透着慈祥。
一旁服侍的见状殷宫女勤上前:“孙公公可是瞧见什么有趣的了?”
“确实有趣,郡公爷几人弹劾傅通贪墨银两,”孙志说着,又笑起来,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透着尖利,“他不过一个礼部正六品的主事,平日做的都是杂事,哪来机会贪墨银两?”
这般说着,却还是在奏折上写了‘真’字。
宫女不解地看向他:“不是说六品主事,没机会贪墨吗?”
“是啊,六品主事,”孙志重复一遍,原本慈祥的眼神突然狠戾,“可如今状告他的这几个,最低却是从三品。”
宫女一愣,后背一阵凉意。
孙志看着批注好的奏折又笑一声:“郡公爷也是爱子心切,咱们做奴才的如何不成全他,傅家上下四十七口,能换郡公爷展颜也算功德一件了。”
世家贵族、平民百姓,世上大小事,无一不在四司八局十二监的监督之下,京都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宫女听着他谈话间便要了朝廷正六品管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又一次为如今阉宦的势力之大感到心惊。
孙志看到她颤颤巍巍的样子,眯起豆子大的眼睛:“扶公公去如厕,伺候得好了,将来叫你去皇上跟前服侍。”
宫女看着他凸起的肚子,顿时一阵恶心,但还是讨好地扶上他的胳膊:“那奴婢的将来,可就全然托付给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