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惶羞臊倒是冷却了方才看书之时聚起的隐隐燥火,严帝恨不能立马把这几本误买的书给烧掉,可是内寝现在并无铜盆。若是现在要,会不会更加提醒知情的人,自己偷偷买了这些看了又烧掉……
索性把几本书就如之前放在案上,回床榻睡觉。
可是睡也睡不着,一俟入睡,就被梦缠绕住。一开始他正在看戏,只是戏台子下,仅有严帝一个人;戏台子上,仅有牧羊女。那牧羊女手执羊鞭,做着追赶羊儿的假动作,轻快跑动,然后望着台下的严帝,盈盈一笑,跳下了台。
她愈走愈近,严帝的心愈跳愈快。
可是原本不过十尺的距离,她却总也走不过来。严帝忍耐不住,忽地站起,抬步……
一脚踩空,猛地惊醒。
月色仍好,想必离天亮还早,严帝却异常清醒。他反思自己,自从那日看了《牧羊女》之后,就颇有些失了沉稳,只是他不曾这么想,也绝不会这么认。今夜里,忽地觉得月明星亮,暗暗得出了结论。
既有人会喜欢画中之人,那他对戏中的虚无角色,产生一点两点好感,也属寻常。
和他喜欢《大凌九州志》这本书也没什么两样。
心里释然,淤积于心的那点儿古怪再也不见,兴高采烈,手脚也轻快起来,想到外殿里挂在墙上做装饰的宝剑,走出去伸臂拿下,也不管尚穿着寝衣,不便活动,出去在宫院里舞了一回剑,出了一身汗,才走回来,对再假笑也遮不住惊讶的平公公和安海说:“明日去问问戏班子,会不会演《画中人》。”
平公公伺候严帝重新躺回去,跑出来吩咐四宝:“快去问问戏班子,会不会演《画中人》,若会的话,让尽心排练排练,陛下要看。”
严帝这次睡得安稳,并不知戏班子住的茂梨苑里,已经紧锣密鼓在排《画中人》。
这戏是老戏,倒是会演的,也刻意又练过排过了,严帝却并没去看。
他放下了心里那点儿隐隐的古怪,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而且,朝政之外,又去拜访了万橙几回。拜访出来若早,就也会去街市上逛逛。
“朕登基前,总说要走遍大凌九州,在位之后,除了打仗,倒是连宫门也出的少了。还不如万先生。”
严帝坐在茶楼,望着街市上热热闹闹的子民,颇为高兴。
“走遍九州的心愿,只怕暂时还不能够,总该多出宫在京里看看。”
平公公笑着应和,心里却并不认可。陛下是何等人,怎能随随便便呆在外面,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想起陛下与万橙相谈甚欢,那万橙非说,什么都比不得亲见亲历,敢是他这样讲,才怂恿了陛下,愈发爱出宫。
平公公不敢怨严帝,倒是对万橙满腹怨言起来。
偏偏安海兴冲冲附和陛下,说:“天下太平,陛下游历九州,也无不可。”
平公公呲牙瞪安海,安海却和严帝一起只望着楼下,压根没注意到平公公的眉眼官司。
安全起见,平公公是让安海偷偷包下二楼雅间的,可是外面的侍卫忽地来报,说有熟客来,往常都是包二楼隔壁的雅间,店家为难,问能不能让一间出来。
这话被严帝听到,严帝立时摇头。严帝是不让他们总做这种“清场”“包场”的事的。
平公公只好去与店家说,不再包场了,随便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