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怯怯出月华,迷迷痴痴把魂儿化……”
词只是很寻常的词,可是这声一起,严帝就觉得似被人用手拿住了后颈,麻酥酥汗毛顿起。终于忍不住抬头探望——台上,那挂着的画幅之下,一团粉扑扑的小影儿,如雾升腾,渐渐立起,是那画中的美人,批纱挟带,化出了真形,走出了画卷。
她似雾气才长了骨头一般,软软袅袅,晃晃悠悠,终于站出个人形,微微侧了身,轻轻扭转着脖子,似吐蕊的花苞,迎风的细苗,勾人的舌信。
她扫视到我了!
她看了我一眼!
她分明是对我暗送了秋波!
严帝全忘了自己在看戏,盯着那团似乎随时又要化成雾气不见的人形,痴呆呆看不够,只觉方才那一眼,已经勾住了自己的心,如今只要她使力拽,就要被剜心掏肺,没了性命,因而心都不是在跳,而是被揪紧,连颤动都觉得困难。
等到她重又回了画中,书生醒转,严帝竟生出怒气,他兀地站起……
“主子?”
平公公小声问了句,严帝惊醒,脸上忽地发热,也幸好,这屋子狭小昏暗,应当看不清楚脸色的变幻。
严帝又坐下。
这出戏看得严帝甚是难受。他似是被堵在了锅里,而锅外,一忽而大火焚烧,一忽而严寒冰冻。
回去时,平公公觉出异样来,偷偷对安海抱怨:“那屋子太过狭小,太不舒适了。我看以后莫来了。”
严帝忘了自己是偷听到的,淡淡道:“是不必了。孤也就看看稀奇,又不是真的想看戏。”
平公公就说:“是呢,主子真要看,还用这么麻烦,召了万先生和戏班子进宫演就是了。”
严帝手握着座椅的把手暗暗用力。
这确实是个办法。
“荒谬!朕又不是昏君!”
“啊?”平公公显然没明白他的前言和严帝后语之间有什么关系。
安海也讨好地对严帝笑,说:“陛下对自己要求也太严苛了。不过是演一出两出戏罢了,又不是抢了人进宫关起来。”
晚上,严帝从梦里惊醒,之前缠着他的牧羊女今夜并未出现,但是画中美人又来了。只是她似戏台上看到的一样,拢着轻雾,遮着细纱,竟是什么都做了,却没看清面目。
寂静的暗夜里,严帝耳闻自己呼吸深沉,重得似得了哮喘,难以平息,心燥得几乎不敢再闭眼。
翌日,太皇太后派了红玉,小心翼翼探问:“太皇太后说,御花园近日荷花开的极好,想选个日子,多请些朝臣女眷进宫共赏。想问问陛下哪日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