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卡壳了,她已经准备了一堆话,却没得往下说的由头。
“懷瑾贤侄!”胡三七尴尬到了极点,想来想去,索性直来直往,把崔大郎给喊出来。
凉亭的柱子后边探出个脑袋来:“何事?”
见着崔大郎露了面,胡三七大喜:“贤侄,卢姑娘说内院景致不如外院哪!”
崔大郎也是一愣,胡三七这是啥意思?内院风景不如外院?他脑中蓦然灵光一闪,胡三七是想要自己给卢姑娘送点银子不成?
“现儿外院正在整修园子,这内院也该修一修了。”
崔大郎的声音似乎凌空飘了过来,有几分虚,可依旧还是听得很清晰,卢秀珍高兴的抬头看了过去,就见着一张银白色的脸孔挨着朱红色的廊柱。
“公子说得极是,这内院是该好好修一修了。”卢秀珍伸出手来指着凉亭旁边的竹林,开始把早就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公子,你看凉亭这边,竹子长得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竹鞭都快伸到园子中间去了,用不了几个月,这园子里就该到处都是不成片的竹子,看上去便更乱了。”
她的声音真是好听,就跟那黄鹂鸟儿一样,崔大郎出神的望着站在那边的卢秀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活。
昨晚胡三七答应将卢秀珍带进内院来,崔大郎一晚上没有睡好,翻过来覆过去眼前全身那张花朵儿似的脸孔,哪怕是她脸色有些微黄,可在他看来还是那样水灵灵娇艳无比——这是他的媳妇儿,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比她更美。
他在床上辗转难眠,外边小隔间上夜的灵燕听着内室的响动,爬起来敲着窗户问:“公子,可是要喝茶?”
崔大郎唬了一跳,仿佛心事被人戳破,赶紧放平了身子,拉紧声音回答:“没事,我自己喝了盏冷茶,你睡罢。”
“公子,喝冷茶怎么能行?”灵燕赶紧翻身起来,披了件衣裳就跑着去了外边,走廊上放着一个小炉子,旁边有个小篮子,里头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堆木柴木炭,灵燕用火折子将火引上,提起茶壶打了些水过来,蹲在炉子旁边开始烧茶汤,火苗从茶壶下探出来,闪闪的照着她的一张脸,她眼睛微微闭着,抬起手来打了个呵欠。
崔大郎听着外边的响动,心里既不安又有些烦恼。
来兰府这么久了,他还是一点也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吃的是美味珍馐,穿的是绫罗绸缎,兰如青布置了两个贴身丫鬟跟随左右,想要做些什么,灵燕灵鹊早就飞奔着去了,什么事情都轮不到他来插手。
这或许就是旁人所羡慕的荣华富贵罢?可是,这不是要他过的生活,他一点都不想做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家公子。他只希望能和自己的媳妇一起耕种着家里几亩地,两人一起孝敬爹娘带好儿女,这就已经足够。
都说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种日子太俗,可他就只是个俗人,他只想过简单的生活。自从昨儿见着了卢秀珍,崔大郎更是向往他想过的那种生活。看起来自己媳妇是个会种花养草的灵巧人儿,以后若是能在青山拗买上几亩地,盖上一幢大瓦房,修上一个大园子,到栖凤山上挖些好的树木过来种上,春天花满枝头秋日果实累累,孩子们在树底下跑着跳着,这日子想想都是美好的。
“公子,公子?”
卢秀珍说了一大堆话,忽然发现对方没有接话,好像只有自己在自说自话一般,不由得有些紧张,难道这位公子爷对自己说的话没有一点兴趣?不该啊,刚刚他才说过要好好修缮一下内院呢。
“啊?”崔大郎从自己的浮想联翩里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幸亏有一张面具将他的脸孔遮住,否则他真想掉头跑开,不让别人见到他这副窘迫模样:“卢姑娘,你方才是说如何将内院整修?”
卢秀珍有些气馁,莫非这位公子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听下人们说他是江南长大的,或许是听不懂北方话吧?可是……卢秀珍疑惑的转了转眼睛,他说话的口音,分明就是江州这边人说的话啊,如何会听不懂自己的话?
难道……是觉得自己这计划太大了,要花不少银子?
“公子,你放心,我会用最少的银子让这园子有最好的效果。”卢秀珍赶忙补充一句,自己方才只顾着想要说服他,列了太多要整改的地方,可能别人会觉得花的银子太多而不感兴趣,赶紧来打个补丁再说。
“我知道卢姑娘能干,到时候我去与我父亲提一提。”崔大郎点了点头,见着笑容渐渐在卢秀珍脸上浮现,他心里也跟着感到高兴起来:“卢姑娘,你放心便是。”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是兰如青的儿子,可实际上兰如青只是他父母的一个手下,自己让他去给卢秀珍送银子,他也不会不答应,对于这件事情,崔大郎有十足把握。
“哎呀呀,不好了,要下雨了!”
一阵雷声从远处的天空滚着朝近处奔了过来,卢秀珍抬头一看,天空间流云走得很急,飞速的朝这边掠了过来,天色瞬间就变得乌黑一片。她朝周围看了看,旁边是一块草坪,还有一片长得乱七八糟的竹林,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便是那凉亭了。
“卢姑娘,你先去凉亭躲雨,我这就回房去接把伞过来。”站在身边的胡三七笑眯眯的朝崔大郎挤了挤眼睛,这可真是天公作美,能让公子和他媳妇名正言顺的到一起呆着了。
“这……”卢秀珍刚刚转过头,胡三七早就飞身到了三步开外。
“卢姑娘,若是……”崔大郎只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若是姑娘不嫌弃简陋,可以来凉亭暂时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