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上。
市委一号专车。
开车的人是丁鹤年。
刚才上车的时候,他没有让陈育良的司机小吴开车,而是让小吴去后面车上坐了,自己则亲自给陈育良当起了司机。
“我记得上次给陈书记你开车,还是很多年前,一转眼,咱们都老了。”丁鹤年握着方向盘,重温着旧事。
他早些年是靠着打打杀杀起家的,那会社会治安不严,贪污腐败,吃拿卡要的暗箱操作远没有现在管得严,从上到下的胆子都很大,丁鹤年靠着向一级级领导送礼,逐渐脱下了混社会的外衣,一步步成为了光鲜亮丽的企业家。
现任市公安局长常征,就是被他从底层逐渐喂起来的代表之一。
至于陈育良在是处级干部的时候,丁鹤年就借着各种关系跟陈育良吃上了饭,一来二去才渐渐搭上了线,从那以后,丁鹤年费劲了心思,终于跟陈育良之间建立了信任关系。
靠着丁鹤年背后提供的财力,加上陈育良自身的能力,每一次晋升,陈育良都送出了数不清的钱,终于成为了权震一方的市委书记。
在这个过程中,陈育良不断利用职权开始反哺丁鹤年,还把常征等一众干部逐步提拔了上来,江临集团空前壮大了起来,前几年最厉害的时候,江临市但凡有赚钱的工程,那绝对是丁鹤年下面的公司干的。
二人就像缠藤一样,不断地缠绕,已经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直到今天。
如果不是叶紫衣空降到安兴县,提拔重用陆浩打破了僵局,江临集团根本不可能走下坡路,陈育良也不会大权旁落,以至于褚文建已经隐隐压住了他的风头。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时代也变了,早些年的手段在今天已经行不通了,那时候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领导说的是错的,下面的人也要执行,可现在领导做什么决策,首先要拿出充分的理由,还要上会讨论,甚至领导想换掉一个干部,都要有合理的理由,否则总会有人跟你唱反调,一言堂的日子注定成为了过去……”陈育良坐在副驾驶说道,他很少在外人面前吐槽自己工作的艰辛和不顺,可见心里是真的没有把丁鹤年当外人。
“说到底,还是陆浩这个家伙破坏了江临市的宁静,如果不是他,江临市的很多事也不会被一点点挖出来,动不动就闹上了媒体,现在网络太发达了,一旦舆论带起头,省委也会施加压力,搞得现在我们都被动,很多事情都不得不擦屁股,还不一定能擦干净。”丁鹤年脸色阴沉。
“你说的没错,这次玉芬被抓就是这小子一手造成的,他连我这个市委书记都没放在眼里,明知道我在车里,还公然带走了我老婆,要不是我反应快,找贺省长帮忙,先一步跑到省委那里坦诚认错,我很可能现在就被停职了……”陈育良跟丁鹤年说起了马玉芬被抓前后发生的事,说到陆浩的所作所为,他的眼神中满是愤怒。
丁鹤年回国前也听白初夏提过一嘴,虽然没有陈育良说得详细,但也大差不差,丁鹤年不由冷声道:“这小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你以为他不敢做的事,他偏偏就做了,就像刚才在机场贵宾室,谁能想到他敢突然接话,让我采购茶叶和酒。”想起这件事,丁鹤年就很来气。
“你说得对,所以医疗系统贪污的案子上,我一直派人盯着呢,他们想抓到马滨,想都别想,不过上周跟贺省长聊天,贺省长的意思是可以利用马滨当诱饵,趁机在港岛干掉陆浩,永绝后患……”陈育良跟丁鹤年提到了贺嘉祥的想法,在这些非法勾当上,丁鹤年比较有经验,他想听听对方的意见。
丁鹤年闻言,先是愣了几秒琢磨了片刻,随即眼前一亮道:“陈书记,我个人还是认同贺省长观点的,这真的是个除掉陆浩的机会,只要陆浩倒了,就相当于褚文建和叶紫衣没有了在前面冲的先锋,到时候再制衡他们的权利,有的是办法,只是不知道在抓捕马滨的事情上,陆浩那边目前到了什么进度?”
“刚才他在机场说马滨不是去了港岛,就是去了缅国,真够蠢的,侦查个人都确定不了方向,我估计还得再等几天,他们才能确定马滨是躲到了港岛。”陈育良一脸鄙夷道。
“陈书记,那你得找机会向他们施压,逼着陆浩他们去港岛,等陆浩去了,再安排马滨故意漏出马脚,被陆浩他们发现,我们再设计布控,收拾掉陆浩,在港岛下手比在内地弄死他,容易多了。”丁鹤年兴奋道。
在内地,陆浩身上披着县长的身份,突然死了,那是要震惊省委彻查的,可要是去了港岛,谁知道陆浩是谁,等陆浩死了,完全可以宣传成是在抓捕马滨行动中,被歹徒击杀,英勇牺牲,他们不仅动手方便,还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鹤年啊,你和贺省长的想法没错,可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拿马滨当诱饵,是不是也给了陆浩抓他的机会,如果没弄死陆浩,反而马滨落网了,接下来会从马滨嘴里牵扯出多少干部和事情,你知道吗?”陈育良眯着双眼问道。
丁鹤年愣了下,陆浩这小兔崽子有点邪门,当初的钱立城在出境的最后一刻,莫名其妙被抓,直到现在丁鹤年都没弄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所以陈育良说的最坏的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
“陈书记,任何事情都有双面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道理,咱们都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况且贺省长既然敢有这个大胆想法,说明他对自己在港岛那边的人脉关系,还是有信心的,你说呢?”丁鹤年分析道。
“我回去再想想吧,据我所知,邢从连和陆浩目前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事还有时间。”陈育良看着窗外,自认为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
其实不管是陆浩和叶紫衣他们,还是贺嘉祥和陈育良等人,彼此都想让对方掉进自己的陷阱里,一场没有硝烟的政治内部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