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跟之义是怎么的不高兴、不爽快,毫不妨碍父亲宠爱新妇。他如同容光焕发地年轻小伙子般,带着继母游山玩水,周游大好河山,这一去就是一年。
当父亲挽着羞答答的继母回到家里的时候,继母已经大腹便便,显然是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
我和之义愣怔着不知说什么的时候,我的妻子早就同弟妹嘀嘀咕咕、眉来眼去了。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下,两人在说,真新鲜,公爹都六十的人了,居然还能使人有孕?!
这——
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父亲对继母太好了,那种体贴周到,是我们和我们的母亲从未享受过的,这让我跟之义心里酸溜溜的。
很快,继母临盆,生下了小弟之彦。算起来,之彦比我的长子小了十几岁,却从落地起就表现地比我的长子灵秀聪慧多了。
古书有云,生而转睛,主贵人。之彦就是这样的孩子!他生下来就灵秀非凡,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似乎在观察周遭事物一般。
父亲乐得哈哈哈大笑,抱着之彦不肯松手。从此后,他的眼里心里就没有了我跟之义,甚至我们的孩子也不在话下,他只一门心思地疼爱教养他的老来子了。
生之彦的时候,父亲已经六十岁了,就算他拼命养生,也只不过陪之彦到十五岁上,他终是不得不撒手人寰了。
本来,父亲离世,我们还很难过,毕竟是生我们养我们的父亲大人啊。可是,父亲临终前的安排,彻底将我跟之义的一点儿襦慕之情打得稀碎。他居然将半数家财和家族里最赚钱的产业分给了幼弟和继母,我和之义则只能平分另一半家产。
李家有的是钱,就是这样分了家产,我们兄弟三人都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人的贪欲真的是无止境的,谁还能嫌弃手里的财产多了?我跟之义,原本就因为父亲的偏心而心里郁闷,我二人的妻子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地数落老爷子太偏心了。她们说我跟之义是发妻嫡子,分得的财产居然还没有一个继室之子多,这于理于法都不合。老爷子一定是被裴氏那个妖女蛊惑了,才会做下这样的糊涂事。
其实,我跟之义都清楚,裴氏没有什么问题。她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伺候着父亲,正因为她这样细心体贴,还因为之彦隐隐露出头角峥嵘之像,使得父亲对之彦寄予厚望,才会这样分财产的。可是,我们都没有为裴氏和之彦说一句公道话,任由各自的妻子在后院里指桑骂槐。
若是只这样也罢了,他们母子听听闲话,也不会少块肉,捏着鼻子、闭上眼睛,日子也能过去了。可是我的妻子是个极好强且有手段的女子,她居然找人造谣,说之彦不是我父亲的骨肉,而是裴氏跟自家表兄通奸生下的孩子。
软刀子割人不见血,却刀刀到肉,裴氏继母终于受不了流言蜚语的攻击,要悬梁明志。之彦一把拉住他的母亲,说为了这样的家人去死不值得!就这样,他舍下万贯家财,只拿了两身衣裳,背上裴氏,离开了李家。
大喇嘛眼里倒映着烛火,明明灭灭,几度跳跃。
“我知道妻子的所作所为,可是我没有阻止,也就想看看继母母子露出惊惶不安的神色,出出心里的郁气罢了。可是,他们始终没有低头,就是最后……继母要以死明志,也没有看到之彦想低头的意思。”
大喇嘛看向瑰月,似乎想通过她看到无数岁月以前,那个身板瘦弱却眼神坚定的少年。之彦离家之前的话,似乎还能回荡在他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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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容不下我跟母亲!但也不该弄出这样伤我母亲名节的下作手段。无非就是为了钱财而已,何必呢?我李之彦今日破出李家门,从此跟宗族一刀两断,不用李家一分财,不吃李家一口粮,从此后,无论富贵荣华还是沦落街头,都跟李家再无半分关系!”
我当时就觉得很不妥,想去阻止幼弟继母,可却被妻子死死拉住。
我去看之义,只看到他也躲闪着站在弟妹的身后。
全明白了,这妯娌俩商量好了,要将幼弟和继母赶出家门。也罢,让他们出去碰碰壁,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再接他们回来,提出三人平分财产的要求,这样,家里的女眷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我想得很好,却忽视了之彦是个多么高傲又有志气的孩子,他带着继母,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西隆。当我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他们母子二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我自小醉心佛法,后来虽然也成家生子,但对男女之事极为淡漠,常常引得妻子不满。我也因为愧疚,对她多为忍让。我没有想到,这样的忍让反而惯得她无法无天,为了钱财利益,什么事儿都敢干。她串通之义妻子做下这诽谤继母幼弟的事儿,终是令我不快。我不过稍稍责怪了她几句,她竟大哭大闹,指责我不是个男人,无能又虚伪,我一气之下,就常住佛堂,再不与她多话。结果,竟然是她忍受不了闺中寂寞,与娘家表哥暗通款曲了。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污人清白的人实则自己才是那个不洁之人。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她的事儿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之义非常气愤,劝我休了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我正在犹豫的时候,她倒是自己拿着刀找上门来。
也许是报应吧,她拿着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泼妇骂街般当着众多的仆人数落我如何懦弱,如何无能,如何不是个……男人。她骂得兴起,全然不顾脚下,一块石头绊了她一下,她不防,向前跌倒,手里的刀正正戳向她的喉咙……
我的妻子就这样死了,她的死让我深感人生的无常,从而更加沉浸在佛学里面,不肯再看一眼人世的污浊晦暗。我逃避的在佛学之中,只顾自身的安宁,却忽视对我唯一儿子的教养。他被一些有心人勾引地学会了很多腌臜消遣,赌博、狎妓无所不为,妥妥的一个不学无术之徒。这样也罢了,李家家财无数,尽够他挥霍的,可常年狎妓,掏空了他的身体,年纪轻轻的他染上了一身花柳之病,也于不久后带着遗憾挥别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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