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将腰牌收回来,说道:“说说吧,治河款究竟是怎么回事?”
“治河款……”
梁科只额头上大汗淋漓,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是好。
袁彬见状,便沉下脸来,冷冷道:“如果梁大人不愿意在这说,咱们大可换个地方。”
“换……换什么地方?”
“昭狱!”
梁科双膝一软,瘫坐在凳子上,喃喃道:“不……不必了,下官……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别废话,就说治河款的事,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其实……下官知道的也不多……”
“知道什么说什么,若有隐瞒,你知道后果!”
梁科吓得面无血色,锦衣卫一旦介入进来,自己这个小小的知县怕是做到头了……
“是,是……”
他咽了口唾沫,如实说道:“实不相瞒,如治河银这种朝廷专门拨下来的银子,一层一层下拨,最后能落到实处的,能有一半就谢天谢地了。”
“你的意思是,层层盘剥,每一级都有人贪污?”
“倒也不算是贪污,比如说吧,衙门年久失修,需要修缮一番,朝廷的财政一直紧张,拿不出银子,因此,这样的花销只能等治河银或赈灾银下来,从中拿出一部分。还有,治河乃是大事,拨款也有层层审批,各级相关人员都会想方设法截留一些,比如换顶轿子,买匹马,诸如此类的零碎花销,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袁彬继续问道:“这笔支出勉强还说得过去,可是,修缮个衙门,换顶轿子能花多少银子?你方才说,能落下一半就算不错,其他的去哪了?”
“其他的……”
到了此时,梁科再也不敢隐瞒,只好说道:“比如说……每年给上官和京师中大老爷们送的冰敬炭敬,还有各种常敬,这些银子就说不清了……”
贝琳黑着脸说道:“什么冰敬炭敬,说来说去,还不是贪污了!”
“贝大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官场就是这样,所有人都送,不送就没有前程,如下官这样小小的知县,朝中没有靠山,若是再不把长官巴结好,哪里有升迁的希望?您张口皇上,闭口皇上,您在京师做官,干的好坏皇上还看得见,可是到了地方,下官的功绩全凭人家知府一道奏疏,皇上怎知底下这些门门道道?”
贝琳听完,气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如梁科所言,如果真是贪污,那还好办,可是,这么多糊涂账,怎么查?
他抬眼偷瞧了一眼朱祁镇,朱祁镇也在发愁,这里面的水还真是深。
当官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截留银款,定会想方设法巧立名目,账面上肯定都是正当理由,真要一笔一笔去查,怕是没那么容易。
更可怕的是,这种现象在大明朝已经见怪不怪,所有人都在遵循潜规则做事,就算杀几个典型,怕是也无法将之彻底根除。
没想到,做皇帝也会如此头疼……
事到如今,宿迁县肯定不能动,否则会打草惊蛇,于是,他给贝琳使了个眼神,又轻轻摆了摆手。
贝琳便说道:“姓高的那个,本官揍就揍了,后面该如何处理,你不用管。至于今晚我等在此间的谈话,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否则,后果自负!”
梁科连连点头,说道:“下官懂的!”
开玩笑,打死我也不说啊!
否则,让同僚知道了,还不吃了我……
贝琳站起身,说道:“驿丞那边,劳烦梁大人亲自去解释一下。”
“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
梁科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只希望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至于高家公子……算逑,不管了,爱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