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涓:你却不知,我非惊其军,是惊其阵也。田忌所布,乃是我师门颠倒八门阵法。某在大梁与孙膑斗阵之时,尚且不识此阵,田忌却从何处学来?
由是心疑,唉声叹气,信心灭却大半。
庞葱:孙膑已死,鬼谷仙师终生不出,叔父又惧何人哉!此必是墨子老儿,因与鬼谷仙师乃是多年故友,自然熟知此阵。侄闻其在齐国之时,常借居田忌家中,必是以此阵授予田忌。此阵乃是鬼谷门不传之秘,且变化无常;今徒具其形,不知其变,又有何用?
庞涓闻此,深以为然,胆气复壮。当下便挥令旗,亦命魏军布队成列;又唤庞英、庞葱、庞茅近前,吩咐破阵之法,皆当初斗阵时孙膑于竹简上所书。吩咐已毕,便令擂鼓进攻。
三将领命,下坡登车,依法交锋。才入阵中,只见八方旗色,纷纷转换,更认不出各门所在,哪一门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只见四下里戈甲如林,并无出路。
冲突半日,三将力竭,只办得招架之力,更无还手之功。正激战间,只听一声大叫,庞茅中矢落于车下,转眼被战车辗为肉泥。庞英、庞葱大慌,只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慌悚间,忽见一车冲入,便如劈波斩浪,入内救出二将,抬眼视之,正是主帅庞涓。于是魏军大溃,大都弃车而逃,漫山遍野,处处都是散卒。
庞涓父子叔侄三个仓惶逃窜,直奔到齐西聊城堂邑,这才停住脚步。沿途收集败散人马,见损折大军二万余人,遭遇前所未有大败,不由甚是伤感。
桂陵道口一战,齐军全胜,由此军威大振。田忌命令就地扎营,打扫战场,收聚辎重,歇兵三日,然后还师。当夜就中军帐中大宴众将,请军师孙膑坐于上首,列为头功。
齐国众将个个眉飞色舞,皆都上前向军师敬酒,无不钦服。
酒过三巡,田忌问道:先生何以预知庞涓必入桂陵,败于此地?
孙膑笑道:此事易知。依我师门鬼谷子兵法,解杂乱纷纠者不控卷,救斗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田忌及诸将闻罢,皆都赞叹不已。
孙膑又道:今梁、赵相攻,轻兵锐卒必竭于外,老弱罢于内。我请将军引兵疾走大梁,据其街路,冲其方虚,彼必释赵而自救。故此一举解赵国之围,而收弊于魏也。
田忌赞道:围魏以救赵,真神鬼莫测也。
正说至此,辕门守将入报:营外有一奇士,自称军师同门师弟,唤作秋月,以轻车载一麻袋前来,袋中不知装有何物。
孙膑闻说是秋月到来,不由大喜:速速有请!恕我不能出迎!
田忌见军师如此郑重,止住门将,亲引众将出营来接。
只见营门之外,于月光之下站立一个少年壮士,身材小巧玲珑,看似弱不禁风,眼角眉梢却又透出千层杀气,凛不可犯。来者正是智秋,因恐行走不便,故此女扮男装。
田忌知是异士,遂上前执礼:某乃齐帅田忌,壮士何来?
智秋见齐军主帅亲自出迎,于是还礼,伸手拎起车中麻袋,跟随田忌入帐。
孙膑早在帐中相候,见来者果是智秋,不由热泪盈眶,张臂叫道:贤……弟!
苦于膝残,不能下车相拜。智秋将手中麻袋往地上一扔,急上前扶住,哽咽道:师兄休得如此。使师兄在大梁受苦这许多时日,弟之罪也。我今夤夜前来,并无大事,只是要送师兄一份大礼,好使师兄喜欢,并可消心中恨怨。
说毕,便将麻袋解开,就手一抖,却从中滚出一人,伏地不动。
孙膑虽然不曾得见那人脸面,但观其服饰便即大惊,脱口叫道:庞师兄!
智秋笑道:不错,正是你这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之庞师兄!
孙膑见其伏地不动,惊问:其已死乎?
秋月:未也,只是被我点中脉穴而已。其人若死,则师兄胸中怨气,如何得伸?
说罢轻提足尖,向庞涓腰间及背上轻踢两下。庞涓痛呼一声,舒展四肢,慢慢坐起。环视帐内,方知已经身处齐营,为人俘虏。先看到田忌,轻轻点头;又见秋月,恨声不绝。
庞涓:好,原来你是齐人谍间!
最后将目光落在孙膑身上,便自浑身巨震,如见鬼怪;又迅即平静,轻轻长叹。
庞涓:师弟,不愧是鬼谷双子高足!此招金蝉脱壳,大是高明。
孙膑轻哼一声,却不理他,转头便问智秋:师弟,如何将此人擒来?
智秋:魏国伐赵,小弟随军,便在中军伺候。此贼败退堂邑,夜来郁闷,欲戏侮小弟,被我以慑心术迷倒,又点脉穴。复将其置于车上,借巡营为名潜出,送与师兄解恨。
庞涓:慑心术?点穴法?你究是何人?
智秋:鬼谷门下,奇能异士比比皆是。你只需知道,我是替祖师来清理门户则可。
又转向孙膑:师兄,此间人杂,多说不便,小弟这便告辞。
说罢转身,斜掠出帐,就此鸿飞暝暝,瞬间已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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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众将见此,无不目瞪口呆,如见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