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高悬的陡峭崖壁之上,落下两道参差有致的身影,其中一道身影借助手中仿佛一条鞭索一般蜿蜒的长影,展现在高耸入云的云端,游刃有余的攀卷着峭壁上的树枝粗桠,一松一卷一落一顿,来延缓剧烈的下坠之势,而另外一道身影更为巧妙,头下脚上呈倒立之势,腰间一柄尖锐的利器,卡进峭壁的凹陷缝隙里,末端连着一个圆环,上面缚扣一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丝,纤薄至极,却在高耸云端的危势里,显得极不协调,但偏偏又那么相得益彰,原来这是一种及其罕见的蚕丝,坚韧十足,水火不侵,平时围在腰间也不易被发觉。他悬缚这种丝线,从千百丈的高空滑坠下来,也显得从容不迫,得心应手。
这两道急剧下坠的身影,一个是手持长鞭的白怀,一个是早也准备充分,蓄势以待的等着敌人自投罗网的陆风眠,各自从巍巍陡峭的悬崖坚壁之上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也是形势所迫,耳边疯狂掠过的树丛及石影仿佛一闪即过的远帆,风啸酷厉,刺耳至极,稍一不慎,并是粉身碎骨。
陆风眠紧随其后,跟的很紧,他束缚在腰间的盘扣虽然巧妙,但这急中生智之下反应过来的下坠丝线却很短,直到悬及半空,他的坚韧蚕丝也快磬尽,无法像那条宛若朔风挂帘的长鞭那样,任意的如臂使指,在这紧促又危险至极的时刻,可以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所以一脚踢在一块凸起的石砾之上,猛力的射击向前面如骁猿一般身手矫健的白怀。
那块石头“霍霍”生风,坠的比人还快,瞬间并逼近那利用鞭梢一卷如绳索一荡的纤姿身影。
白怀冷冷的一鞭甩出,狠狠的击在那块背后袭来的石头上,劲头之准,仿佛脑后生了一双眼睛,只见那块石头“呯”的一声,粉碎四裂,逐渐翻落于一旁的深渊之中。然后他突然一顿,在崖间用足尖轻轻一点,并背转身来,迎面朝向落来的偷袭之人。
陆风眠吃了一惊,他不料对方竟然还能在如此凶险的时刻予以反击,于是凌空一荡,避过敌人的回击,两人各自攀系着悬挂的索桥在这陡峭的崖壁上你来我往的追赶搏命,竟然凶险万分,但两人似乎凛然不惧,只是牢牢的牵动缚身的那条唯一的“绳索”,来与天险遒敌作斗争。
这时离崖底仅数丈的距离,陆风眠的蚕丝也用尽,不得不依傍崖间凸起的石峭栖身,所以白怀占了优势,长鞭不但要准确的卷住生长在峭壁上的树枝,延缓下坠之势,而且还要利用便利之机,向对方骤然一袭。一个躲得巧妙,利用天然的石壁凹陷和茂密的枝丛,堪堪避过,那锋利如刀的鞭梢割过丛梢时,竟然如秋风扫叶;一个紧紧的逼迫卷动,把那条凌厉无比的鞭索搅的昏天暗地,密不透缝,每一条长影浮动,宛若藤条摇荡,到处窸窸窣窣奔腾滚落的大大小小石块,骇人至极,久久回响的声音在峭崖间不断的回荡,竟仿若电闪雷鸣。
陆风眠猝不及防,中了一鞭,极速的向陡峭的那边高崖滚了过去,瞬间并没了人影,消失不见。
白怀也不停留,匆匆瞥了一眼,并收起长鞭向脚下那深不可测却依然透着无尽凶险的石林而去。
那里厮杀之声不绝于耳,仿佛人间的炼狱场,不时传来利刃镶嵌入骨头里的血肉卷劈之声,看来是有人被残酷的掠杀,只是不知是谁?
白怀一阵急促,脚步更为快捷,他翻身一起,从高耸巍巍的一根石柱上拦腰一鞭,并改变方向,朝眼前一片冉冉茂郁的草丛扑去,随后长鞭一抖,迎面撒了开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凶煞悍烈闪耀着寒烁戾气的黝甲,然后刀光血影,缠绕成一团,分也分不开,那延长若一条绊马索的长鞭也排山倒海一般腾了过去,立刻扫落数十名披盔戴甲的兵士。跟着一人从团团的包裹中曝露了出来,在紧嗅着腥膻之味的石林里,浑身浴血摇摇欲坠,满身沾满的血污,鲜红的几乎快认不出来,但白怀认得,他是那个耿率又脾性急厉的戚七,一阵哽咽,手中长鞭又挥了出去。
那被击倒全副甲胄的兵士们见敌人又有人援势来袭,所以都纷纷挺器拥了上来,那凌厉无情的长鞭刁钻又刚猛,顿时又扫倒他们,连带着滚了几匝,才翻身匍匐于地。
白怀愤恨的冲入进战端的激烈中心去,一把抱住即将要倒下来的身影,发觉戚七他虽然免除被围攻致死的险境,但眼神早也迷离焕然,生机也绝,于是将他缓缓的放下。旁边狼藉不堪的也倒着几具尸体,看来却是当初经历山亭一役所存留下来的熟悉面孔,他们没有死在那场残酷的一役里,却死在离石头城不足一里的郊外,顿时眼中充血,起身又抡起长鞭用尽全身的力气横扫了过去。
腥臭满天的石林内顷刻之间被血水所沾满,渐渐的抵抗之声快要平息,唯有草木荡来的风声鹤唳,将人的惊恐及头皮发麻的惨瘆,影影绰绰的硬生生映衬在四周的石块及木丛里,忘也忘不掉,遮也遮不住。
层层透着杀气的敌人,也将这宁谧清徐的石林围得水泄不通,尤其是那坚硬森寒的鳞甲,雄悍的伟岸身影,带着阵阵鲜恶的腥风如一堵墙一般壁垒严谨的推了进来,不但摧枯拉朽,而且披靡所向,近乎无敌。
白怀奋力的一鞭抽在对方的甲胄之上,仅仅“噗”的一声,留下一道重力的微痕外,顿时并没了威胁,反而敌人只是退了一退,又继续迎了上来。
冲杀之中白怀又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重重的甲墙内几乎要被吞没,但无论是一波一波的攻势如何的凌厉凶狠,他都顽强的拼搏抵抗,稍不留神,身上又留下一道惨烈至极的创口,眼见就要轰然倒下,白怀长鞭一荡,空中立刻响起一声划破天际的厉鸣,呼啸着卷了过去。
那里较为开阔,仍旧有入耸而出的石柱,占据着旷野的一隅,这时那被围困在这重重险境里的人,也发觉了卷腾而来的凌厉鞭梢,他的身旁早也无人,所以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一时诧异,但旋即又忧虑苦楚,明明有他们这些悍不畏死的人前来不计后果的牺牲,却有人也来送死,不禁手中夺来的长戈舞的更为勤勉、犀利,想以此来阻止来人能够看出此时的凶险,从而选择逃离而去。
“李彦柏!”白怀高呼一声,发觉此人竟然是统率着暗教一脉内室一系的真正嫡系李彦柏,如今仅有他一人还存活,不禁觉得羞恨难当,立即援手了过去,毕竟是他引领着此次担任诱敌任务的重责,却无辜让他们遭受如此巨创,倘若不是自己太过自信,导致中了陆风眠的伏击,定然可以领着他们存活到最后。然而此刻他必须要拼死救出此人,不然自己以后将良心难安,而且经历此战过后,内室一系的真正嫡系将不复存在,将来他们的内室之主甘修雎稍一问起,自己将如何的回答。
恰恰那卷腾成一条长龙的鞭索,竟然犀利无比的盘旋了过来,一时间这吞吐若狰狞着虎口獠牙的石林内竟然充斥着杀伐剧烈的肃凝,紧促的令人为之烦闷又窒息。直到那高悬于空的鞭声越来近,越来越密集,才散落的如同银河碧霄落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