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绩从十来岁就开始在外行走,从少时就见过各色人等。像顾衡这样对自己有信心,有得近乎盲目的却几乎从未见过,但是他却不敢不信。
眼前的年轻人手段独到,在莱州不声不响地就翻起偌大的风浪,挣下可观的真金白银,偏偏许多人还无知无觉!
经济行的人姓黄,是个身材干瘦满脸精明的人,这人一张眼就知道顾衡是个说话办事极干脆的大主顾。
他们做中人的最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就笑嘻嘻地作揖道:“整片东城找不到这么便宜的铺面,有心想买的人又犯忌讳。难得遇到这么合适的买家和卖家,所以一有信儿第一个就给了您老!”
眼下木已成舟,郑绩知道自己这时候再说些什么无异遭人恨。
看着满脸压抑兴奋的顾瑛,看着一脸喜色的顾衡,心想这就是两个大傻子。花这么多钱买个刚死过人的铺面,为的是去卖一些土里吧唧的江浙土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本钱拿回来。
更蠢的其实还是自己。
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顾衡有什么事儿,结果被他三言两语地一忽悠竟然做起了合股生意。更骇人的是,到现在为止自己都还没有后悔的意思。而是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一路,跑到棋盘街看人家新买的铺面。
顾衡连价都没怎么还,当场就把剩余的银子交割清楚。
黄经济笑得脸上都起了褶皱,他没想到这笔大生意这么顺当。很多人即便明白眼前是处好铺面,出于一种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总会把价钱还往下压一压。这一来二往的很多时候主家就生了反悔,这桩生意自然而然就黄了。
经济行里另有熟悉修定房契的人,拿了双方盖章签订的契约飞快到直隶府衙书吏处备案,又制了新的房契拿回来。顾衡接过手,见房主那一栏整整齐齐地写着顾瑛二字就满意点头,另取了十两银子给黄经纪吃酒作耍用。
黄经济本就赚了丰厚的佣金,又见眼前年轻人另拿了赏金出来,在心里对其行事大方得体赞叹不已。
却之不恭收下后就热心建议道:“我这边有熟悉的泥工瓦匠,做的活计看得过眼,人也还算实诚,不如我让他们过去帮着翻新一遍。到时候油漆一刷白墙一粉,再到谭拓寺请几个僧人过来念念经去去晦气,就跟新门脸儿一样了……”
顾衡自然无有不肯,又给了五十两银子将翻新铺面的事儿也交予他。
郑绩看得肚皮直生闷气。
若不是自己一路跟着看得真真儿的,这顾衡顾瑛兄妹俩就像散财童子一般,手面儿宽得像漏斗一样。偏生细细看下来,竟没什么上当受骗的地方,只能感叹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
回到租赁的小宅子,又细细商谈了一下细节,顾衡又代表顾瑛在两家合股的契约上签了字。
约定顾家出铺面,负责改进江浙布的工艺。郑家出掌柜和伙计,并用手中船队将江浙布行销到各地。京城这家布庄的利润二一添作五,其日后开劰分店也比照如是……
当天晚上,当郑绩坐着马车路过棋盘街那家正在动工翻修的门面儿时,心想自己大概接了一桩注定赔钱的倒霉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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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是女主的姨母,当然这会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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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零章笃定
国子监从四品祭酒俞宏友的宅子在果园胡同东头,照旧是两开间的旧门脸儿,并没有因为家里出了一个端王正妃而显得张扬。
郭夫人靠窗坐在一把红木单靠背椅子上,细细听着杨嬷嬷的回禀。
“……去年年底才从老家过来,那家老太太姓张,在乡间惜贫怜弱名声甚好。小姑娘今年刚过十六岁,有个哥哥叫顾衡,正是今年刚刚春闱的举子。大概不放心这一老一小,干脆一家子都跟了过来陪考。”
郭夫人眼睛陡地眯成一条缝,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你说……这顾氏一家是济南府莱州县的,我记得端王府那位秀姑娘的老家,好像也是这个地方的?”
杨嬷嬷面色凝重,“就是这么巧,我心里也在犯嘀咕。家里的小厮只能打听到这些情况,要想还知道别的事,只有派人往莱州县走一趟。只是这样的话,势必就要惊动老爷!”
郭夫人默默望向远处,缓缓摇头:“咱家老爷虽然为人方正但一向爱惜这几个孩子,若是知道有人在水莲的眼皮子底下故弄玄虚,以他的性子只怕一刻都容忍不得。我听说端王殿下已经给礼部上了折子,请封这位秀姑娘为侧妃……”
杨嬷嬷一呆,“王妃娘娘……也太过心急了!”
郭夫人心情复杂到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地步,“水莲也是没有办法,春闱过后马上就是周贵妃的千秋节,听说周家已经准备了好几个颜色好的女孩,准备赏赐给宗室子弟和朝中勋贵们。府里若是不赶紧抬个侧妃出来,就要多个一心朝外的周姓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