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才鼻头红红的,抬起麻木的眼睛撇了一眼身边的人,又埋头继续喂养起来。对身边的人全然视而不见。于渊小声嘀咕道:“奇怪,这些蚜虫怎么不咬徐秀才?”要知道刚才他俩上山的时候,可是被这些虫子咬的不轻。钟离晏皱着眉:“我也不知,不过曾经倒是读过一本佛经,叫做巴利三藏,讲述的便是一位王的妻子死后变成虫子回来。”于渊只觉一阵后怕,可是刚才明明看到春杏的尸体活了啊。难道也是幻觉?他甩了甩头,实在想不明白,又琢磨起来钟离晏的话,迟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虫子是春杏变的?”无数虫子,一波接着一波从棺材里出来。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腐烂了,唯独腹部还有些血肉,隐约还能听到喉咙里呼哧呼哧的声音。就像一个人轻微的呼吸声。徐秀才激动地爬起来,趴在棺材旁:“你们看,我们家的杏儿要醒过来了。”蚜虫是从尸体隆起的腹部里爬出来的,看着就像怀了七八个月身孕似的。于渊对姜逢说:“我和钟离大人问清楚了,春杏的死因、尸体症状,都充分说明是被人谋杀这都五年过去了,春杏还能出来闹事,说明什么?”采薇沉思片刻:“她。。。。。她死不瞑目。”于渊重重点头:“小采薇说的对,我猜她正是因为死不瞑目,所以要回来报仇,而这些蚜虫多半就是怨气所化。。。。。”姜逢微一挑眉:“可以啊,学聪明了。”于渊得意的笑笑:“那是,跟在你身边也不是白跟的,这点我还能不知道?”钟离晏道:“那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几人正讨论间,徐秀才突然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了棺材里。姜逢见状,立刻大声制止:“住手!不要碰那具尸体!”徐秀才仿佛被某种执念驱使,他猛地抬起头,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就好像只有这样,他女儿才会活过来。宿淮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徐秀才踢到了一边。可那滴血已经滴到了春杏喉咙里。喉咙中的声响逐渐加剧,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宿淮迅速后撤一步,急忙命令众人用手捂住口鼻,以防不测。一具已成骷髅的尸体突然张开嘴巴,青黑交加的气体从她嘴里吐出。人死后会有一口殃气,乃是人的一生中所积攒的毒气,这口气会在一个特定的时辰飘出来。如果当时没能吐出这口气,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怨气,一直在喉咙里,便是所谓的死不瞑目。这股气体飘出,周围的杂草方才还郁郁葱葱,这会子全都枯萎了。很难想象,要是刚才有人误吸了这口气,会经受怎么样的下场。于渊憋红了脸:“好臭!”他实在不想在死者面前不敬,可是这股气真的很臭。尸气中还夹杂了茅坑的味道。哪怕捂着鼻子还是能闻到!过了好一会儿,味道才随着微风消散。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贸然上前。徐秀才却不管不顾,挣扎着想要继续前行,采薇捡起一块石头就往他头上砸了下去。他倒在了地上,蚜虫们迅速聚集在他周围,似乎将他视为新的领地,试图占领。于渊看着倒在地上的徐秀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怎么把他给敲晕了?这下可好,我们还得背他下山!”采薇道:“我哪里能想这么多,就是觉得他想把春杏给复活,也不知道是什么邪术,万一又像玉华那样可怎么办?”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钟离晏也不自觉想起那件事,下意识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姜逢,试图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很显然,从姜逢的反应来看,这应该不是出自于方无声的手笔。而是另有其人。宿淮道:“你们把徐秀才背下山,必须得把春杏的尸体和蚜虫一起烧了。”不及时处理的话,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蚜虫。两人手中各自燃点了符咒,无风自燃,朝坑里扔了过去,大火熊熊燃起。姜逢道:“淮河的事得尽快处理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宿淮道:“既是如此,得从衙门里找答案。”姜逢疑惑看他,宿淮接着道:“姜家的事。”“是。。。。。”姜逢神情恍惚了一下:“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杨修出现在这,就当是巧合,那春杏的死呢?在春杏死后粮草被劫,若说其中没有关联,我不信。”就如冯氏所说,前线打仗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是西蛮人的对手。便是后面又补送粮草过去,是否送到也是个问题。原来她是觉得姜家军战败是因为实力不济。可如今听到这个事,她就不得不多想。更何况之前赵钰就已经提过,那时她就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为国捐躯的大将军要被草草下葬。这一桩桩,一件件,太不同寻常了。两人处理完尸体后,便一同下了山。而冯氏在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后,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在回家的路上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屋子。这一回去,惊吓还没过,她人生里又增添了一笔阴影。因为冯仵作死了。蚜虫只会啃食蔬果,可见了血的虫子变得更猖獗,它们不再满足于蔬果,更感兴趣的是人肉。冯仵作的尸体被啃食只剩下半副骨头架子,肚子已经被掏空了,双眼死死瞪着,指着虚空:喃喃道:“她。。。。。她真的来了。。。。。”冯氏‘啊’的一声尖叫,彻底晕了过去。于渊一脸无语,这徐秀才刚晕,怎么冯氏又晕了,他只好把人先放下,让钟离晏上前把冯氏给拖到屋里去。姜逢沉思道:“春杏的尸体已经被烧了,可这些东西却还能出来杀人,那就说明蚜虫已经变成了灵物。”宿淮道:“不是灵,是徐秀才签订的鬼契,用他死后的灵魂作为代价,驱使这些东西去杀人。所以我们烧死这些蚜虫不起任何作用,除非能抓到与徐秀才缔结鬼契的人。”众人听后,面面相觑,都感到束手无策。钟离晏道:“现今之计,只有等徐秀才醒来才可以问出背后的人了。”院子里已是一片混乱,加上新添的一具尸体,更显凄凉。于渊边挖坑边抱怨:“这冯仵作生前就贪婪受贿,死后还给人添麻烦!”听闻冯仵作的死讯,邻居们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而冯氏醒来后也是无悲无喜的,非但没有感激于渊把人埋了。反倒怪他把人就埋在附近,徒增晦气。钟离晏叹了口气,且不管对错,死了便是死了。又是这般惨烈,忍不住诵了一段佛经,算是为亡者超度。众人听的昏昏欲睡,有村民说:“这冯老头也是死的其所啊,想当年徐秀才写了状纸告状,好不容易遇到个清明的官爷,结果这冯仵作死活不肯作证!”“可不就是,当时那春杏捞起来时,明眼人都瞧着呢,后脑勺这么大个洞,非说是溺死。”又有人磕着瓜子说:“但凡当年这冯老头肯做个证,那官爷就管定这事儿了,结果害得徐秀才白白挨了三十个板子。”那弱不禁风的徐秀才,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而徐家就这么个独女,平日里乖巧孝顺的,和未婚夫婿更是情投意合,本就好好的一家人,结果出了这事儿。于渊忍不住问:“那这徐秀才就一个人了,挨了个板子又不能动,谁照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