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祖母嫌弃那个姑娘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又想自家孙子日后是要中举人中进士的,怎么也不肯松口答应。偶然回家的李厚朴得知那是沙河顾家的姑娘时,立刻央请表姑前去说和,为此还让一向疼爱自己的祖母好一顿埋怨。
不知是前一段时日的耽误和怠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家的张老太太婉言谢绝了表姑的提议。说自家的姑娘年纪还小,还想在家里多留一段时日……
明眼人都明白这是推辞的话,已经及笄的姑娘,怎么会年岁还小?乡下有些嫁得早的,十五六岁已经是孩子的娘了,更何况前些日子两家还相看过的。认真思量,不过是心痛自家养大的闺女到别人家受委屈罢了。
李厚朴接受了这个说辞,只有把隐秘心思埋藏得更深,与顾家人的来往也恢复了平淡。
他想,等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顾家老太太终归会答应把顾瑛姑娘嫁给自己,谁知道第一次春闱就落了榜。他心有不甘,就给家里去信羁留在了京城。白天在国子监当个旁听,晚上就歇在广济寺的大通铺……
年关已至,街头巷尾有孩童点响零星的鞭炮,雪地上是细碎的红纸。难得出了个冬日晴阳,懒洋洋地照在积雪的树梢。李厚朴在磨刀胡同踯躅不定,也不知自己该进还是不该进。现在想来,在会仙楼的言语太孟浪了。
顾瑛远远就瞧见有人在自家门上来回走动,等马车近了才看清是谁。就展颜笑道:“是李五哥吗?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去,我祖母在家里呢!”
李厚朴在李氏族中排行第五,关系亲近的人才这么唤他。
有好几个月没见着这姑娘了,好似比以前更加俊俏。披着一袭素面短棉斗篷,里面穿了一件秋香色镶灰鼠毛的褙子,系一条石青色的茧绸裙子。头上梳着偏云髻,左边插着一支细巧的嵌碧玺石金簪并两朵绒线花,耳朵眼儿是一对如意纹镂空的金坠子。
李厚朴退了一步,呐呐几句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数月前这还是个普通的乡下姑娘,现在的一身装扮看起来跟京城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没什么不同了。
想来他的目光太过异常,顾瑛眨了眨眼睛,低了头扯了扯身上的裙子笑道:“我如今是布庄的大东家,穿差了人家是要埋汰的。紧赶着在千工坊做了几身衣裳,这一套还没下过水呢!”
李厚朴脸色更红,吭哧道:“你穿这个衣裳好看,你原本就该这么穿……”
的确,这套衣服颜色搭配的比较深,别人穿起来也许显得老气,但是顾瑛个子高挑肤色白皙,穿什么都显得端庄大气。
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都喜欢听好话,顾瑛笑得连眼睛都眯成缝。
“李五哥快些进来坐,我祖母要是看到你来不知多高兴。正好回来的时候我在东门买了两扇羊肉,用来烧个羊肉锅子暖和一回!这京城什么东西都贵,不过这羊肉倒是极鲜嫩!”
年青女郎边说边回身吩咐,“……只卸一扇下来,另外一扇送到隔壁去。问问九叔和另外几位叔伯过来吃锅子不,祖母老早就说想喝两盅高梁酒!”
顾九叔带着顾氏的几位族亲就赁住在隔壁,因为联宗一事一直谈不拢,又难得来一回京城,所以就由顾衡出面在隔壁帮着租赁了一套房子,毕竟顾家三祖孙的居住也不大。
已经是半大小伙子的钱小虎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扛起冻得极结实的羊肉就往外走。不知是有意无意,拐弯时撞了一下李厚朴的胳膊肘。
李厚朴望着被蹭脏的棉袍衣角,来时的兴奋莫名消散许多。低低苦笑了一声,“瑛姑娘,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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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的仰慕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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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汤锅
李厚朴是个老实人,顾瑛少见他如此慎重的模样,心里暗暗纳罕不已。就率先推开虚掩的木门回头笑道:“有什么事儿进来说吧,外边的风雪眼看要下起来了……”
顾家的小院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并没有多少残雪。屋檐下悬挂着红纸糊的新灯笼,门楣上贴着新写的春联。
“春来芳草依旧绿,时到梅花自然红”。
墨迹漆黑浓郁,笔势俊秀飘逸,委婉含蓄有如行云流水。字体遒美骨格清秀,点划疏密相间,细看时却又法度严谨,应该是顾榜眼亲手所书。
许是听到动静,穿了一身青缎长袄的张老太太迎了出来,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可有日子没到咱家来了,我正在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有什么意思,正想让人到广济寺里去喊你呢。没想到你自个就找上门了,一定是知道今天我家里做了好吃的。”
老太太一如既往的热忱,絮叨了几句后迭声问灶上婆子看看炖的菜品火候怎么样了?又嫌弃那婆子的手脚太慢,干脆站在厨房门口催菜去了。
布置稍显简陋的屋子里烧了炕,显得热烘烘的。
炕几上用矮矮的粗白瓷钵养了寻常得见的水仙,雪白纤长的花瓣族拥着鲜黄的嫩蕊,翠绿的枝叶用红布条缠成如意结。神柜上供着福橘和几品蒸糕,天鸡耳双足炉里的如意宝线香盘散着袅袅的清烟。
李厚朴心情静下来,坐在椅子上趁着这个空当将酒楼里的传言简单说了一遍,末了涨红脸道:“那些人满口胡诌,我看实在是有损你的清誉才如此出言反驳的,只是冒失间不免唐突了瑛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