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有四等人,两班丶中人丶常民丶贱民。
第一等人自然是文武两班,文武两班是有世袭田土的,科田和功臣田,是实土分封。
朝鲜虽然有科举,但两班弟子是通过训民正音进行汉彦分流,完全把持科举,再通过姻亲丶恩荫实质上保证了两班的世袭罔替。
通过『庶孽禁锢法』,保证两班弟子手中的权力不会被同族分流,朝鲜的国王试图进行朝鲜推恩令,但最终没能成功,这庶孽禁锢法,防的就是推恩。
庶孽禁锢法是朝鲜典型的从母法风俗,就是母亲尊贵则孩子尊贵,母亲卑贱,则孩子卑贱,有点像后世的嫡庶神教,妻子生的儿子,是嫡,妾室生的儿子是庶子,而外室生的是孽,非正妻所出为庶孽。
庶孽禁锢,就是庶子丶孽子严厉禁止继承两班官位,只有嫡出可以继承。
之所以会有庶孽禁锢法这种法条,完全是因为两班弟子,需要姻亲来保证文武两班的世袭罔替,娘家势力大,怎麽可能让你庶孽拿到官位。
而庶孽构成了朝鲜第二等人,中人,不继承官位,没有两班待遇,只能从事通事丶医官丶吏员等,随着时间的流逝,中人完完全全占据了富商巨贾丶乡贤缙绅丶吏员这个阶级。
两班弟子,嫡子牢牢掌控权力,而放出去的庶子丶孽子,就开始靠着吏员的身份,不断篡夺社会资源。
大明除非四十岁无子,否则不得纳妾,这是大明律的明确规定,这种规定造成了大明实际上不承认妾生子丶外室子的合法身份,他们回家只能以义子的身份存在,和家丁们一个待遇,都是义子。
但朝鲜是非常明确的一妻多妾,妻妾分明制度,导致了大量的妾室子,可以堂而皇之的以家族的名义活动。
两班弟子丶中人,不断地进行圈占丶兼并,掌握了朝鲜绝大多数的生产资料,导致大量的常民,因为失去土地,只能向贱民滑落。
而花郎这个特殊的群体,就是两班弟子丶中人豢养的走狗鹰犬。
成均馆类似于大明的国子监,是朝鲜最高学府,其弟子也多是两班弟子,只有少数特别有天赋的人才会被收入其中。
所以,在大明皇帝丶朝堂明公看来,朝鲜阻碍废除《训民正音》的士大夫,就不是人。
这也是张居正担心的地方,朝鲜废王李昖只要还在义州,就有蹦躂的机会,这些两班弟子们决计不会善罢甘休,任由大明剥夺他们的统治地位。
而朱翊钧给出的办法很简单,开除人籍,杀!
朝鲜不是所谓的小中华,他真的不配。
因为从政治制度上去看,朝鲜是典型的分封封建制度,而大明的主体制度是郡县制,稍微有点分封制,比如云南黔国公府丶吕宋泗水侯府丶旧港鹰扬侯府,哪怕这稍微一点的分封制,名义上,仍然是郡县制。
别说武勋,连大明的王爷们都没有实土分封,而大明的文官主要来源于科举,像张居正这种腿上泥都没洗乾净的军户出身,占据了超过三成,万历十四年已经达到了四成。
「臣有本启奏。」户部尚书王国光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韩非子有云:凡治天下,必因人情,法非从天下丶非从地出,发于人间,合乎人心而已。陛下,臣请命修税法,建法立制着书定律,审治刑赏必明经纪;陈义设法断事以理。」
「善,成国公朱应桢为监修官,王次辅为总裁丶陆侍郎为副总裁,编修税法,附大明会典。」朱翊钧点头认可了户部所请。
大明税法本身就有点乱,有点乱的同时,再加上松江府丶浙江的一条鞭法推行,就显得更乱,而且没有成文法,很多事情,地方衙门都是随心所欲,随意而为,因为法无禁止即可为。
大明需要一部符合现在世势的税法,来明确税目丶确定市舶司督饷馆实物抽分丶利得税丶稽税有司职能丶海外总督府丶开拓之地税法等等,这本成文法典,是万历维新大思辩的结果,修起来肯定很难,但修出来,对大明有极大的指导意义。
对于税法修订,大明文武官员丶势要豪右丶乡贤缙绅,都是双脚双腿赞同!
隶属于南北镇抚司的稽税院,是缇骑稽税,权力大到地方衙门,根本无法抗衡,陛下对稽税事极为上心,事必躬亲的询问,缇骑不敢作恶,也不管那麽多事,只管稽税,要不然,这稽税院早就闹的怨声载道了。
现在陛下肯管丶愿意管丶管得住,那要是陛下不想管了,或者烦了,直接放开稽税院的缰绳,会变成什麽样?
而且这稽税院规模不断扩大,完全指望皇帝英明,就实在太为难陛下了,所以一套行之有效能够约束稽税院的成文法,就非常有必要了。
法家从来不是要把皇权关在笼子里,法家更强调帝王独断。
韩非子·扬权曰:道无双,故曰一,君王就是人间的一,君王就是要操作一切的权势;
管子·法法曰:凡人君之所以为君者,势也,人君失势则臣制之矣,故君臣之易位,势在下也;大意就是说,君王必须要掌握一切权势,一旦失去了权势,就不是君主了。
而且法家还认为,君王不仅要掌控所有权势,不仅要在政治中支配一切,还要控制人们的生计和思想,要让人们觉得,陛下的恩情啊,还不完,根本还不完,万民连说话的语气丶腔调都要崇敬君王。
这便是管子所言:主者,人之所仰而生也,言轨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