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宝坐在田埂的高处,心里越想越气。
他原本只是想去白家蹭顿伙食,却被白桦硬生生灌下去那么多食物,噎得直接吐了出来,到现在喉咙还在隐隐作痛,肚子里还在反酸水。最后,他还要在白团、温良、李响三人的盯视之下,把自己吐出来的腌臜之物清理干净才能离开。
张大宝脑回路清奇,他在思考问题时,理全是偏的。
他自动忽略了自己青天白日闯进白家就要吃人家的饭,还要往受伤妹妹的饭食里面吐口水等恶劣行径,只想着自己受到的那点“委屈”。
张大宝又想到回家还要吃胖婶做得那没滋没味的白水煮肉,妹妹却在白家享受着荤素搭配均衡的三菜一汤,两厢一对比,张大宝的心情更差,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顶顶委屈之人,没有人能“惨”得过自己。
张大宝骂了声粗话,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向着田埂低处扔去。
看着一颗绿油油的大白菜被他的石头砸得东倒西歪,张大宝的心里没来由地舒爽。他天生便是个喜欢破坏的性子,砸坏庄稼这件事让他颇有些成就感。
于是张大宝一次又一次地捡起地上的石头,向着他的“目标”砸去,他甚至在与自己较劲,把砸庄稼当成一种好玩的游戏,跟自己比赛他究竟能砸多少。反正这又不是他家的庄稼,砸坏了多少他也不会心疼。
大片白菜被他砸坏之后,张大宝终于砸爽了,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正打算回家,却刚好与一老一少迎面碰上。
这一老一少不是别人,正是这片白菜地的主人。
年轻的那位不过十一二岁,皮肤被太阳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一副常年劳作的模样。年长的那位鬓角已经全白,眉宇间带着慈祥。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一对爷孙,就是外貌长得不甚相似。此外,这年轻人当是个孝顺的,农具全都抗在自己肩上,一个都没让爷爷拿。
朱义和爷爷午觉起来,正见到有人在用石头砸自家地里的白菜,哪里能忍,把农具往地上一放,直直地走向张大宝。
张大宝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见有人追过来拔腿就跑,但他一身肥肉哪里跑得过天天干农活的朱义,没跑几步就被朱义逮住,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阿爷,这个砸咱家菜地的贼人被我抓住了,咱们可是要报官,还是把他送到村长那里交由他来发落?”
朱义怒气冲冲,他和爷爷靠卖菜谋生,如今好好的大白菜被砸成了这般模样,哪里还卖得出去呢?眼前这个胖小孩看似还是个孩童,却又如此歹毒,断人生路。
问话的功夫里,朱义手下也不留情,把捆着张大宝的麻绳紧了又紧,直到捆得张大宝几乎喘不过气来才作罢。
“罢了。”朱伯倒是个宽容性格:“先把他带到本家去要个说法吧。”
爷爷都这么说了,朱义虽然心有不甘,到底还是听爷爷的话。他从后面推了张大宝一把,示意他在前面带路。
张大宝此刻早已被吓软了腿,走路一步三哆嗦。若是仔细看,一行三人走过的路上,都有从张大宝裤缝里落下的浑浊液体。
三人一道去了胖婶家里。
胖婶进城卖猪肉去了,回来时看到一老一少捆着张大宝等在门口。
张大宝见到娘亲,立马求救道:“娘,他们捆得我好疼,你快让他们给我松绑!”
胖婶是个明事理的,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先没管张大宝,而是向两人问清楚了原因。得知是张大宝先砸坏了朱伯田里的庄稼,朱伯爷孙才捆了他来家里问罪,也不好意思自己给张大宝松绑了。
张大宝就这么被所有人晾在了一边,没一个人理会他的哀嚎。
朱伯对胖婶说道:“我年纪大了以后,下地也有些力不从心,阿义是个懂事的,知道下地帮我,今年这白菜才算种出来了。我本打算分批次摘了卖出去,给我这孩子攒些谋生的家用,让他在我百年之后,能够有活下去的本钱。可这菜如今已毁了卖相,怕是要卖不出去了。”
朱伯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
若是他直言张大宝行径恶劣,胖婶到底是当娘的,难免要生出几分护短心理,为张大宝辩护几句。偏偏他只说自家的惨,和张大宝的行为带给他们的实际影响,句句都没有脱离事实,即便是胖婶有意护着孩子,此刻也无话可说了。
听了朱伯这一番话,胖婶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朱伯爷孙二人赖以谋生的菜全让张大宝给毁了,这事就是换任何人来判,都是张大宝的不对。他们却没有报官或者惊动村长,让他们张家在全村人面前丢人现眼,而是找她来私下解决,给她留足了脸面,已经算是宽容了。
胖婶诚恳道歉:“此番确实是我家大宝的不对,是我教子无方,我给你赔礼道歉了。至于毁坏的蔬菜,我们按照市价买下,作为赔偿。”
朱伯应允了,带着胖婶来到他家那片被张大宝砸坏的菜地,要把被砸坏的菜一一拔出来上称卖给胖婶。
胖婶看着眼前大片倒下的大白菜眼前一黑,她本以为张大宝只是玩闹时砸坏了几个而已,照价赔偿便也罢了,胖婶看着眼前这个被毁得差不多的菜地心疼得不行,这要是都买下来,怕是好几个月的猪肉都白卖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胖婶也只好将被张大宝砸坏的大白菜全部按照市价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