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袛身着常服站在厅前,新帝高坐上首之位,也不说话,就静静等着在场的其他人从打量一点点变化为小声的议论。
文盈此刻当真全然理解了自己的身份给公子带来的议论,她不过是个陆府的家生子,最好的结果便是得个通房妾室名分,而非是娶为正妻。
寻常郎君都要聘高门宗妇,才能叫后宅安宁,但她一个丫鬟能有什么用?
好似她的存在,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大公子的后院是一团糟,连个丫鬟都能随着一起面圣,甚至大公子在他们心里也是个拎不清的人,竟偏宠一个丫鬟,以至于到如此高位。
新帝的沉默叫人心里琢磨不透,但他却是自有考量,待他觉得情况差不多,这才开口:“小陆大人来了,快些入座罢,正好如今这猎雁与投壶都未曾开始。”
陆从袛拱了拱手,倒是面不改色入座,而文盈则是立在他身后。
且听着新帝说了许多感怀先帝的话,又听了许多在场之人的恭维,这场夏日宴才开始。
新帝自有自己想要捧的武将:“献亮,你来开个好彩头罢。”
寻声看过去,倒是站出来一个瞧着颇为魁梧的人,瞧着年纪不大,生了一双小眼睛,还续了胡茬,得了点名直接站出来,拿起一把瞧着比寻常还要大一些的弓便往出走。
文盈心下一沉,这人瞧着便是个武将,但是之前却未曾听说过这位大人。
她家大公子是实打实立出来的军工,如今这位大人若是想同大公子有同样的低位,那就得等边境再起战乱,再平战乱。
可是如今换了皇帝,大公子又被降到六品官,甚至还要以武将之身担任文官,日后的情况怕是不妙。
只是她垂眸看着大公子,她都能想到的事,大公子不可能想不到,可此时大公子却是面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思去品一品宫中的新茶。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稍稍回眸看她,甚至举起手中杯盏,用口型同她道:“尝尝?”
文盈竟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她瞧瞧摇摇头,生怕被旁人发现。
不过多时,便听着外面破空之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喝彩声。
秉融先一步开口:“陛下,耿大人这可是出手必中,奴才瞧着,是猎了好大一只雁呢。”
紧接着,耿献亮便几步过了来,手中的弓已经交给了身侧的内侍,进来后直接跪在殿中。
“爱卿辛苦。”
“陛下言重了,臣能得此殊荣,是臣的荣幸。”
言罢,他视线落在陆从袛身上:“去年的秋猎便是小陆大人率先猎中一物,小陆大人可否来掌眼?”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正在品茶的陆从袛身上,他稍稍挑了挑眉。
“耿大人说笑了,大雁而已又并非古物,又何可掌眼的。”
陆从袛似笑非笑看过去:“莫不是耿大人连大雁与家禽都分不清?”
耿献亮挑了挑他的粗眉,伸手只了一下那雁,文盈下意识顺着看去,这才发觉,那雁被一箭贯双目,甚至如今翅膀还扑腾着,分明是还未曾死透。
文盈心口一紧,紧急着便听耿献亮道:“怪只怪他白生了一双眼,竟在这凉清殿猖狂,一双眼似白长,只为了此处的热闹与果子,便糊住了眼,糊涂短视的很。”
这话说出来,饶是文盈也能听得明白其中的意思。
大公子本就是同三皇子走的近,如今三皇子还被囚在宫中,而太子现下已经登了低位,如此说大公子,既是在讽刺他,也许是有杀鸡儆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