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房门大开。
云玳没承想过,她会在这个时辰,留在世子房中作画。
少时娘亲也教过她的,是以云玳有些功底……
但不多。
半个时辰过去,谢今澜从山水楼阁屏风后走出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女为难的站在桌案前,右手执笔,左手放在唇上,贝齿时不时磨在指甲上,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谢今澜面不改色的走过去,清荷冷香扑面而来时,云玳惊了一瞬,笔尖的墨汁落在纸上,氤出一团墨花儿来。
“如何了?”
谢今澜摩梭着手里的玉珠,低头看去。
屋内在瞬间陷入沉寂。
谢今澜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微微转动脖颈,歪着脑袋看向云玳,狭长深邃的眸中带了丝不解。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云玳也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想问什么。
半个时辰,就这个?
画上的线条粗细不一,瞧得出执笔之人是想勾勒出牡丹国色来,只是不见神韵,更无半点美感。
云玳问:“不好看吗?”
谢今澜竟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期待,他无情的指着那朵无意滴落的墨花儿,“还不错。”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云玳觉着,世间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
可她真的很认真的画了,从前在扬州与街坊邻居家的孩子玩闹时,他们便用树枝在沙中作画,她比他们画的好看多了,娘亲也说她有天赋。
她又瞧了一眼三老爷的那张牡丹,干巴巴的道:“我只是没上颜色,应当……也差不了太多?”
静默后,骨节清冷的手才拿起桌上的笔,在她那朵丑丑的牡丹旁又几笔勾勒出一朵来,流畅的线条与笔触,虽只有寥寥几笔,却画出了其神韵。
“现在呢?”
看出不同了,云玳咽了口唾沫,点着脑袋。
谢今澜放下笔,撤手离开时,金绣云纹的袖口抚过纸面,留下淡淡的气息。
“你应当知晓三伯父的性情,不是讨好便能亲近的人。想要从他手里拿到东西,就得证明你的价值。”
云玳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走向铜盆的背影,听他道:“他喜欢丹青,若是知晓你画技出众,也定会高看你一眼。”
画技出众?
云玳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牡丹,又必不可免的瞧见立在旁边几笔勾勒而成的花儿,“世子的丹青这般好,若三老爷当真会因画技而动心,世子为何不自己前去?”
“他不会见我。”谢今澜取下巾架上的布巾擦了擦手。
“为何?”
谢今澜昵了她一眼,云玳顿时知晓自己逾矩了。
“那还有别的法子吗?”
“有啊。”谢今澜道:“从今日开始,你每日申时来我这里学上一个时辰,再回去用膳。”
“一月为限。”谢今澜并未将话说满,“若我仍旧教不了你,此事便作罢,我会另想法子,你我先前之事一笔勾销。”
云玳自是愿意的,就是……
“我是来这处学吗?”
若是被旁人瞧见,定会引来麻烦。
谢今澜将汤婆子抱在怀中,懒洋洋的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撑着额角,俨然有些乏了,“去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