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卫换成了禁军,早看到白虎旗,又见陈参将拿出皇帝谕令,忙不迭地开了城门。
马队毫不迟疑地出城。
刹那间,天地脱离了城墙的束缚,变得深邃无垠。
顾穰生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只来得及抓到小儿子半片身影。
顾莲子目眦欲裂,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你等等我啊!”
“爹!”
他眼里只有合拢的城门,刹蹄不及,马儿撞上鹿砦,直接将人甩下了马背。
他重重地摔到地上,滚了几圈,织锦披风沾满湿哒哒的雪泥,脏污不堪。
搬鹿砦的禁军吓了一跳,跑过来察看情况。
顾莲子咆哮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了!”
两名军士面面相觑,估摸着是个有来头的主儿,便又悄悄退回去不管了。
只剩少年人伏在雪地上,兜帽盖住了头,头发散下来遮住了眼睛。
他的心像被剜了几刀,然而痛了片刻,便又变得麻木。
十年了,他又想到那个他翻来覆去地想过很多回的问题。
为什么是他?
他的脸颊贴着离家万里的土地,终于忍不住无声痛哭。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回家。”
顾莲子蒙头把眼泪流够了,才感觉到面前有人,霎时间恼羞成怒。
就在同时,温和的声音响起。
“生离死别总是令人痛苦,但要想改变,首先就得接受。”贺今行慢慢地说。
他猛地抬起头,入眼是沉静得没有任何怜悯的神情。
被他捉弄过的少年人向他伸出手,手背触到地面,才摊开手心。
“莲子,起来吧。”
第068章六十五
顾莲子刚来宣京的时候,住在太后宫里。
皇宫很大,除了他,还有两个小孩。
从剑南路跟来的奶娘悄悄指给他看,这个是先乐阳长公主的儿子,淳懿小侯爷,听说已经进学读书;那个是殷侯的女儿,灵朝郡主,也是两个月前才进京的,倒和咱们有些同病相怜。
他才刚刚启蒙,还不懂什么叫“同病相怜”。消沉了几日,便要去找新的玩伴。
他看到那两个孩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对弈,急切地跑过去,然而上台阶时却突然摔了一跤,脸朝下倒在棋桌前。
他忘了宫里尚衣局制的鞋都是翘头的,而非在家里跑跳时穿的露趾草鞋,理所当然地被绊倒。
鼻子仿佛被压扁了,痛得他哇哇大哭。
“哭什么?”清脆的童声在他头顶响起,而后有人把他提起来,“别哭了。喂,你是男孩儿吧?”
“当、当然是。”他用手背擦擦眼睛,看到一张板得严肃的脸,顿时更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