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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有理。现在的淮州,我只对莫大人递上来的公文,能放一百个心。”黄主簿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因这话不久前才有人说过,他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咱们打过几年交道了,我和制台大人对莫大人的人品官风都是信得过的。”
莫弃争不明就里,肃容对答:“这些都是为官的基本要求,不值一提。”
“若淮州,不,江南诸官皆如莫大人,那也就不需要咱们制台劳心劳神啦。”黄主簿忍俊不禁,拍拍他的肩膀,“莫大人,好好干,你啊,升迁在即。”
“这,考评还未至啊……”莫弃争甚少被上峰如此直白地夸奖,一时有些无措,赶紧转移话题:“我县的粮船已经装好,两位既不急着走,那就一同随我回江阴县吧?”
贺今行却想起一件事来,问他:“九峰崖下的伤患收容营可还在原处?”
“当然,营地一扎就不好再拔迁。”
“那就好。我先前还有一位乡亲留在那里,想趁此机会接他出来。”
贺今行将自己在澄河被泄洪之后前往伤患营的遭遇说给他们,不论是背了几座山才送过去的人第二日就没了,还是眼睁睁看着亲子遗体被焚的百姓,都令闻者叹息。
三人随后搭江阴县的运粮船一起顺流而下,到九峰崖,莫弃争交代好属官,便随他二人下船登山。
群山依旧浓绿如墨彩,坐落在山谷里的伤患营也似贺今行上回离开前一般拥挤。
焚烧病亡遗体的土坑不知换了几个,总之运尸的板车驶向了另一座山。
莫弃争叹道:“不知淮州那边的收容营情况如何。”
“明日去看看便知。”黄主簿亮明身份带两人进去。
正值午时,营帐外的空地上排着打粥的长龙,弯来绕去挤得摩肩接踵。他们不好往里,便就近找了一位精神好些的伤患攀谈起来。
贺今行的目光却在万头攒动里来回,想要找到王老伯。
半晌无果,他正要暂且放弃,等午时过后再仔细找,却由远及近响起一阵吵嚷。似乎有什么横向穿破人山人海,那沙哑的嘶喊也越来越清晰,“劳你们让一让!让一让!有人来接我啦!”
少顷,一个干瘦的老头从人群里钻出,同他面对面的刹那,却仿佛不可思议般呆愣在原地。
半晌才嗫嚅道:“你真的来接我啊?”
分别未至半月,老人还裹着那件衣裳,已却是满头花白。
贺今行只觉心酸,捞住对方没拿稳的粥碗,笑着点头:“对。”
王老伯回过神,抹了把眼睛,双手抓住他,久久无言。